南潇雪为了进一步压低声而微微俯身,凑近安常。 说话间往下压下巴,清冷声线如幽深寒潭,一切情绪暗涌波澜,沉浸其中人能感知:“如果开口让你跟一起走,难道你会愿?” 安常沉默。 这牟导快步走:“南老师,能商量下最后那几个空镜么?” 南潇雪调整了下呼吸:“好。” 安常心想,这南潇雪。 无论情绪如何跌宕,舞剧效果永远她心中第一顺位。 安常也不知该不满这样南潇雪,还崇敬这样南潇雪。 她这样犹豫而纠结普通人,总容易自己情绪裹挟。 所以她不再修物了。 而只有南潇雪这样人,无论怎样,都会一往无前站上舞台。 安常盯她和南潇雪鞋尖,一和导演说完了事,分而走向南北相反两极。 她该把这样南潇雪,重完整归还给舞台了。 田云欣大概怕越接近杀青那一天、舞者状态越难集中,所以把最重离别戏份都放在今日。 接下要拍,便穷小子年老后一场戏。 柯蘅换装用间有久,最后从移动衣室钻候,轻捻唇边一抹银白胡子:“老夫帅么?” “哈哈太帅了蘅姐,就你这颜值,就算老了也绝对个帅老头!” 柯蘅笑一个个过去,目光落在安常身上一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安常主动扬起唇角:“挺帅。” “别笑了。”柯蘅擦过她身边压低声:“以前也总笑,没用。” 她走到镜头边,南潇雪已在那里候场。 “雪姐,一部《青瓷》演完,真挺服你。” 南潇雪眼都不眨:“这当然。” 柯蘅挑唇:“你真……” 傲得烦人,偏又傲得令人服气。 “其实没想到你能这么入戏。” 南潇雪顿了顿,眸色转淡:“嗯,为了效果。” “为了效果?”柯蘅笑一声:“好吧,为了效果。接下,就看你怎么戏了。” “你觉得不了戏?” “别啊。”柯蘅哪怕老年妆满脸皱褶,一笑起还满眼艳:“你自己。” 这田云欣在监视器前喊:“准备,开拍!” 这穷小子年老后一场戏。 她精魄所救,在战乱年代留下了一条命。精魄为她挡下了侵略者一枪,奇迹般,作为本体瓷瓶一没破裂,侵略者亲眼目睹,吓得目瞪口呆,只道有鬼,根本不敢再抢夺。 只有穷小子知道,其中寄存精魄,已魂飞魄散了。 从此,瓷瓶便成了一件再无魂灵普通古物。 战争结束后,穷小子把瓷瓶捐给了博物馆。而随年头好起,她人聪,又肯努力,逐渐成了一名成功企业,终生未娶,每逢周末便到这博物馆流连。 现在她已身患绝症,腰也佝偻,背也弯曲,不想用过度医疗方案折损自己尊严,只想平静走过剩下日。 生命最后刻,她与以往每一个周末无异,到博物馆橱窗前,一双昏花眼在看到那只青釉瓷瓶瞬间,焕发些神采。 精魄还她记忆中模样,在博物馆内,环绕她身边翩然起舞。 然而那只她幻觉,随一群孩子跑过,精魄如一个美丽却虚幻肥皂泡,“啪”一声破裂,什么都不剩。 一个女孩她:“爷爷,你怎么总盯这瓶子看呀?” 自己也盯瞧了瞧:“好像没什么特别呀?” 穷小子道:“你仔细看看,不觉得它很像一位穿瓷青色旗袍美人吗?” 女孩又瞧一眼:“看不,没觉得。” 风一般又跑走了。 只剩穷小子一个人站在橱窗前,笑了笑,手中拐杖一松,一头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