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内阁首辅的蒋坤,刑部尚书、大理寺的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都几乎成了旁听。
更骇人听闻的是,那出了名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江族大祭司竟然纡尊降贵地来凑热闹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出糟心戏啊。
人物都来得惊天动地,可内容却乏善可陈。
杨癸确实是在南疆图谋多年了,朝天会也是他暗中扶持的,就等着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的那一天,花点钱再忽悠忽悠老百姓,自然有足够的人帮他混淆视听,制造机会。
大凌人给了他承诺,在约定的时候发兵南下与斯兰黑旗会和,先拿下斯兰,然后大凌出兵,帮他北上逼京。
可惜这一场做了将近十年的春秋大梦,才刚有了一点儿似乎能实现的迹象的时候就破灭了。
结果也毫不出乎意料,蒋坤竹签子一扔,判了丫个凌迟处死。
公堂之上杨癸到是十分淡定,啥都供认不讳,像是知道自己死定了一样,而那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江族大祭司江淮璧竟然把些龌龊事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听完了,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说,任旁人在她身边义愤填膺的大呼小叫,她都只是眸色沉郁地盯着杨癸。
判决下来的时候,东笙注意到她似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结束之后,周子融也一直没说话。
如果说杨癸早就有虎踞一方的心思,那么当年的事和他就是断然脱不了联系了。
他和曾风雷一起查了这么多年的南洋,在这一天突然了解了,没有人跪在他面前忏悔,也还是没有人对他枉死的弟弟磕头道歉,甚至没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说当年都是他们倒霉活该——什么都没有,一切就好像把前因后果陈述了一遍,然后就只是了解了。
死了一个人,然后呢?
周子融不禁看了看东笙,这一看,视线就像又黏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他心想,还有什么比好好活着还重要呢?
东笙却只当他是心情不好,原本想带他出去喝酒,却突然想起来还有和公主的流殇台之约。
去流殇台的路上两人都一直沉默,东笙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道:“公主不会睡太晚,结束之后我去你府上喝一杯?”
周子融笑道:“殿下要是真有这心思,那臣当然扫舍以待了。”
流殇台是小公主出生的时候建的,算是女皇给她的礼物,建在曲水之上,白木珠帘,相当雅致。
说是亥时,东漓却一吃完饭就早早等在那里了,面前放着一把琴,前臂长的线香焚得只剩一半儿,檀木香盒里盛得满满都是香灰。
小公主跪坐在矮案前小鸡啄米似的打起瞌睡来,东笙看得好笑,差点都有点犹豫该不该叫醒她。
东笙向两边的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然后轻轻撩开珠帘走了进去,一股温和如玉的檀香味直浸入肺腑。
东漓听闻珠帘碰撞的轻响,才大梦初醒似的慌忙睁眼……虽然睁眼也没什么用,这公主是个睁眼瞎。
东漓赶忙紧绷绷地端起身子坐直了。
东笙不禁失笑,十分自然地坐在她对面:“既无公事,便无需拘束。”
东漓这才稍稍松了些,朝东笙敛衽福了福:“皇兄。”
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东漓支支吾吾地似乎有千言万语说不出,憋得小脸通红。
东笙也有点看不下去了,耐心地道:“你我虽是兄妹,倒也生疏,私底下,我就叫你阿漓可好?”
东笙这会儿没用“孤”的自称,确实让气氛放松了不少,东漓一听也忙不迭点头:“皇兄想怎么叫都可以。”
东笙瞥了一眼那把琴,没话找话说似的问道:“阿漓平日可有何雅好?”
东漓红了红脸:“……抚琴……”
东笙:“那皇兄可有耳福,听你一曲?”
流殇台上琴音渐起,仿佛曲水一般婉转轻灵,远远站在一旁看着的周子融也不禁认认真真地听了一段儿。
守在旁边儿的罗迟倒没有那份雅趣,土老帽似的拿着琴乐当催眠曲,十分不尊重地大大打了个哈欠:“哈……将军啊……我说你站在这儿干啥?不是没我们的事了吗?”
周子融笑着偏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意思是:自行领悟。
然后就继续目不错珠地盯着流殇台。
罗迟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能不断扯淡地安慰自己,这是在护驾……护驾……万一太子不小心掉水里了还要他们来捞……
流殇台里仙乐般的琴音正流转,却冷不防被打断了。
“东漓。”
女皇不声不响地掀帘进来,面寒如霜。
第42章 朝堂之事
小公主吓得琴音一颤,曲子戛然而止,兵荒马乱地转过来朝女皇肃拜一遭,结结巴巴地语无伦次道:“母……母皇……我……儿臣与皇兄请他来流殇台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