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他脸颊滑落,滴了下去。
“玄就刚好。”
逄烟心中一震,他莫非是……
金属在耳边刮过,万花镜自行转动,将时间后移。原本清亮的天色为阴云所盖,生灵哀嚎,尸横遍野,无休止的杀戮中,都能见到那人的身影。
谁曾想在下一幕里,逄烟看到了她自己。
空荡荡的魔殿之中,除却那把魔尊的宝座令她熟悉,其余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她跪在座椅边,双手举高号令群魔的权杖,一脸决绝:“逄烟自此,效忠玄君。”
受她跪拜的,自然是那个一路饮血的少年。
虚假的画面随着万花镜的停转破碎,逄烟险些跌坐在地,却被弗罹魔君一臂扶稳。
她回过头,看清是他,终于松一口气,又赶紧问:“你也看到了吗?”
弗罹沉默地点了点头。
逄烟惊魂未定:“那人真是玉瑕玄君?”
弗罹则转着那只万花镜,答非所问:“这万花镜的主人,故事编得有趣。”
逄烟看了下上面此时显示的时间,断言道:“天机不可窥,即便法力再高强,也不可能凭法器看到将来之事。”如果这只万花镜真的能窥测未来,在它放完刚才那一幕之后一定会自毁,眼下它还完好无损,足以证明是假的。
弗罹冰冷地翘了一下唇角,显然是对看到的东西不满意。逄烟连天帝都不愿意跪,更不会跪其他人,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对什么人俯首称臣,那只可能是缓兵之计,直到她找到机会下手,将其除去。她也许还不够强大,可永远都是那么骄傲,至死也不会改变。任何人妄图掌控她,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逄烟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像是被冻僵了,她想不通:“是什么人造出了它。”
“嗯……”弗罹十指交叉,思考了一下措辞,“如果刚才看到的的确是玉瑕玄君,人选就可以缩得很小。”
逄烟道:“根据《沉戈录》中的记载,玉瑕玄君为这三界之中的恶念所化,为人间带去无数灾厄,而在他真正成魔之前的一段时间,天帝曾想过要感化他,赐他‘玉瑕’二字为名,意为瑕不掩瑜,希望他不要泯灭良善之心,滥杀无辜。”
弗罹讥笑:“可惜,玉瑕玄君没有所谓的良善之心。天帝这步棋走错了,不仅没能感化他,还折损了一个天师。”
逄烟道:“现存于世的神祇之中,应该只有天帝和四天师见过玉瑕玄君的真面目。不过,他们不至于无聊到做出这么个玩具吧?玉瑕玄君的外貌,典籍之中倒是有几笔记载,不外乎是说他青面獠牙,形如鬼刹。兴许,这是那制镜之人自己捏造了一个玉瑕玄君的模样,反正也没人见过。”
后世对于大魔头的想象总是会增添很多恐怖色彩,幻想他们比寻常人多几副手脚,几对眼耳,要是长得不奇怪,还没资格被写进书里。逄烟打了个响指,道:“不如这样,我们把这万花镜拆了,如果制造的人还活在这世上,一定能感应到,过来一探究竟。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问他,这东西为什么会落在翡孟手里。”
弗罹听她是这个打算,言道:“要查翡孟之事,还有一条捷径可走。”
逄烟与他对视两眼,咬唇拍手道:“贪心蛇象!是了,它知道的肯定更多,我们何必舍近求远。想个办法,把它钓出来。”
弗罹问:“它万一不出来呢?”
逄烟熟知妖魔心性,道:“我们用翡孟的气息伪造一个魂魄出来,找只食魂兽什么的喂下去,如果贪心蛇象真的想要翡孟的魂魄,那么就绝不会允许他人抢夺,不怕它不来。”每当她要算计旁人,笑容就会比平时灿烂几分,表情也是格外的生动、鲜活,像忽然振翅的云雀。
弗罹细细赏玩,双眼微眯,盯了片刻,他忽然倾身,在她唇上一印。他捏起她的两颊,一边叫她殿下,一边用唇肉轻柔地啃了几下。逄烟没料到他会偷袭,反过来狠狠一咬,眼中尽是狡猾。
她总是不甘示弱。
而她给予的疼痛也叫人甘之如饴,他深不见底的欲念露出漩涡,好像要把她拖下去,从此不见天日。他一手抚在她的颈后,认真地道:“羽族或许会让你失望。”停了停,又补充道:“不要为不相干的人伤心。”
翡孟终日带着这支万花镜在身上,难保没有看过刚才那些,那么,他,乃至整个羽族,对逄烟的态度就未必那么友善了。逄烟自然想得到这一层,却不知怎的,第一反应是想逗一逗他。她坐到他的腿上,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玩闹般地问:“这个你也会吃醋吗?”
他为自己申诉:“我和那些人不一样。”他只想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戏谑在她眼底流转:“当真?”
她等来的答案,是一个令人颤栗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