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夫人有事唤你",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到墙角的茶摊处点了一碗茶。蔺九先是怀疑这丫头认错人了,可他随即确认自己没听错。他于是跟到茶摊,小蛮将一张精美的名帖推到桌上。“蔺将军,我家夫人有要事与你相商,请你于今晚夜幕降临之际,到甜水巷内的小园来见她。记住,你来的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小蛮说完这句话,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便起身离开了。蔺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句,你家夫人就是陈荦,还有别人吗?但那丫头脚步很快,转眼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茶桌上留下一张小巧雅致的彩笺。陈荦没有官职也没有字号,展开彩笺,其上只写有六个小字:陈荦恭候阁下。果真是陈荦的名帖。她邀他做什么?蔺九将那名帖捏在手里,在茶摊上坐了半响。实在想不出来,陈荦与他这个陌生武人能有什么要事相商。
难道陈荦会戏耍于他?
这是一处陈旧僻静的小园。三面颓墙,杂以石雕和花木,因主家常年离家,已有将之废弃之意,此处又不常有人来,因此变得荒芜。蔺九将那张名帖揣在怀里,想了半日陈荦找他到底有什么事。他若是真的去赴了约,会不会掉入她的什么陷阱。快到黄昏时,蔺九转念又想,如果他不去,他就只能这样独自揣测陈荦!这滋味比掉入她的陷阱还令人难受。终于等到夜幕初降。
今夜比前几日暖和了些,但苍梧城的冬日仍是严寒。蔺九跃下围墙,转过一扇柴门,悄无声息地停在一棵槐树后。陈荦已等在那里了,她穿着保暖的狐表大氅,提着一盏灯笼,静立在矮墙之前。
蔺九看了片刻,在脚下踩碎一片枯叶。陈荦听到声音,便转过身来。“蔺将军,你来了。”
蔺九朝那片暖黄的灯光走过去,“请问夫人,找在下商谈何事?”陈荦先问道:“蔺将军,你可清楚我是谁吗?”在陈荦那里,他们总共只面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刘氏宅破案现场,一次是数月前的仲秋节宴会,他伸手扶了她一把。此外再没见过了。蔺九既入了军中,不知可曾听说过她,知晓她和郭岳的关系。蔺九:“夫人的名字,苍梧城中人人知晓。”“蔺将军,你本是赤桑人士,自小习武,从前当过护院和镖师,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离开家乡北上苍梧么?我记得招贤宴你得了武试第五,被大帅赐了名帖。不知为何当下没有去到差,过了数月后才重入苍梧军中。”陈荦一定是查过他了,才会清楚这些。蔺九心里闪过一丝怀疑,她如今代理一藩政事,手中权势极大,手下能吏众多,她叫人去查他,能查到多少?蔺九看着陈荦,“夫人为何要问我这些?”看他十分戒备,对视片刻,陈荦开诚布公地说道:“因为我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在这寒冬夜晚无人打扰的小园,她与他能谈什么交易。陈荦这一句话没有打消蔺九的疑虑,倒让他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蔺将军,仲秋节宴会那天,大帅当众拔赏三位在夺白石盐池时立了大功的将士。擢你为军中教练使,沧崖郡镇将。如今已过了数月,你可知道,任命的版署为什么还没到你手中吗?”
陈荦找他真的是谈正事,蔺九的心思斜逸出去片刻,被陈荦的问话拉回来。“大帅卧病,节帅府内军政之事必然会受到波及,迟滞数月,也是正常的。”
“确实是这样。你可知道大帅在病榻上授我代理政事的事吗?”蔺九点头,不知她是何意。
“前几日,书吏将你们三人的版署送至书房批示用印。蔺将军,另外两位同僚的任职未变,如大帅那天所说。但是你的变了蔺九心里有些意外。“请问夫人,如今将我改任何职?”“军中教练使,阴川镇遏使。”
蔺九先是一愣,想了片刻,才道:“在下不知为何大帅改了主意,想来是自有其考量,既是改任,我也欣然接受。”陈荦将灯笼微微举高了些,想看清蔺九的神情。暖黄的灯光下却先看到他那条狰狞的长疤。
这条疤不是陈荦选中蔺九的缘由,却让陈荦心里对他有一丝亲近之感。这样毁容式的伤口,一定是拜一段惨烈的过去所赐。陈荦笃定蔺九和她一样,出身卑贱,走过渗血的荆棘丛,坠入过万丈深渊。像蔺九这样冷硬的武人,一定是靠自己爬了出来。
陈荦提着灯笼走近了一步:“这样的任命,蔺将军不会心有不甘吗?阴川郡既非用武之地,又多荒山戈壁,人口稀少。”“陈荦,你想说什么?”
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陈荦心想,蔺九着急,她很快便能看到蔺九真实的想法了。
“将军出身低微,又骁勇善谋,在武将如云的苍梧军中也能出类拔萃。如此天纵帅才,日后若想成就大业,沧崖郡镇将才是上佳之任。”“夫人想与我谈什么交易?”
陈荦并不着急回答,继续道:“沧崖郡与白石和弋北毗邻,如今占有年产十万石的白石盐池,天下形势不明,沧崖日后必是用武之地。将军任沧崖镇将,方能筑起根基,助日后大展宏图。”
这处小园离清嘉所住的院子不远,陈荦晚间留宿在清嘉处,再从小径秘密来此,不会引起注意。明明地处街巷,这园中却极静,让蔺九能听到风吹过陈牵长发的声音。站在他面前的陈荦手握苍梧帅印,盘点天下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