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五十五章
“两位贵客请了。”
谢夭站起来敬酒,那两人也跟着站起来。蔺九和宋呆是少数视线能比谢夭高的男人。两人接过她手中的夜光杯,仰头一口喝下。谢天坐回自己的位置,这回她弹的是《静女》和《长相思》这样的曲子。然而谢夭也看出来了,对面的两个男人不懂音律。她是在对牛弹琴,很快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奏完曲子的谢夭恹恹地坐在软垫上,丝毫不掩饰对对面两个男人的嫌弃。蔺九不知道在想什么,宋杲接受到了谢夭那鄙夷的眼神,便如坐针毡。隔间的楼阁中传来男女戏谑调笑之声,宋呆受不了这样的尴尬,便试着问道:“请问谢娘子,十金能听在娘子这阁中呆多久?是否曲子演奏完毕就………谢夭被他的话蠢笑了,宋杲跟着看得呆了。“那要看我的心情如何。若是我心情不错,客人可以在这阁中呆到天黑…”宋呆:“天黑……”
蔺九问道:“谢娘子可知道《鹿鸣》曲?”“《鹿鸣》?那样老掉牙的曲子,无趣得很,我才不想弹。”蔺九怅然:"既然你不便,那便罢了。”
方才蔺九想到那年在平都,他听过陈荦用筝弹《鹿鸣》,席上的士子还把《鹿鸣》评论了一番。他因不通音律,那时没有多想。他还从来没听过别人弹的《鹿鸣》。
谢夭看出对面这两个男人似乎并不想在她这里寻欢作乐,不知是没有胆量还是没有钱财。她觉出几分新鲜来,自她来到花影重至今,还几乎没有遇到过这种迂腐不堪的男人,还一下来了两个。
“要听《鹿鸣》,那也可以…”
谢天坐直了身子。在这苍梧城中,不会有人认得出谢夭来自哪里。她自小得名师教导,又兼极有禀赋,琴筝书画舞艺无不精通。谢天过去的半生,由乐园而至地狱。她从那地狱里活下来,从此变了一个人,但过去学的那些技艺,却还亥在她的身上。
《鹿鸣》是筝师傅教给她的第一首曲子。鹿得食而相呼,君有酒而共饮,圣人称《鹿鸣》乃是仁者之音。谢夭一旦认真起来,记起旧时学乐的场景,便将这曲子弹得十足华美庄严。
阁中暖意融融,音声流泻,佐以美人醇酒,令人沉醉。原来如此,蔺九看着谢夭想。多年前在平都席间,郭岳的话原来不是玩笑。平心而论,那时的陈荦全然没有领会到这首《鹿鸣》的精髓。她自幼学艺,学了那么多年,技艺还那样粗疏……然而我为什么还要一直想着她?蔺九气愤地想。
一曲完毕,宋呆出声道谢。
蔺九也端起酒杯,“德音孔昭,示我周行。劳娘子妙指,蔺九奉酒酬谢。”谢夭美目流转,向他投去一丝打量的目光,“你不是江湖武人?”出身草莽的江湖客不会说这样的话,学也学不来。蔺九否认:“不,在下就是刀口讨生活的武人。“方才那几句话是他少时跟杜瑜学的,听完琴家演奏后的客套之语。
宋杲赶紧附和:“苍梧城中最多的就是武人,娘子只须看我们两人手上的疤和茧,便明白了。”
谢天试图从蔺九那张粗糙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并无异常。“这样啊。"谢夭无所谓,“那是我看错了…”一壶米酒很快便被蔺九和宋杲喝得一滴不剩,没有烈度,跟喝水差不离。两人等了少时,不见侍女再拿酒来,以为这就是十金的待遇。十金对他们这样的武人来说已万分奢侈,再多钱,两人身上也没有了。两人囊中羞涩,不好长坐,很快便起身告辞。
谢天站到屏风之后,目送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厅堂,再次翻了个白眼。苍梧城中除开登徒子色棍和衣冠禽兽,还多了一类男人,有钱都不知道怎么花的蠢蛋,以为十金就只能买花影重一壶米酒。不过对东家和鸨母来说,天底下这档的蠢蛋越多越好。
宋呆叫住走在前头的蔺九,“你今天到底来干嘛?沧崖郡三个月拼命挣来的,就这么一个时辰,十金没有了”
蔺九沉默半响,不知在想什么。“我想知道像谢夭这样十足美貌的娼妓如何待客。寻常男子,遇到那样的美色和逢迎,是否都会心动………“谁不心动?那可是谢夭!不过你我不是巨富,没有那么多钱在她那里留宿,别想了。”
宋杲抢白完蔺九,在原地站了片刻反应过来。他自诩十分理解蔺九的感受,他想大概蔺九就是独了太久,身体估计也受不住。蔺九往前去了,宋杲留在后面暗自懊恼。那他今日不该跟来的,让蔺九一个人来便好了。有军士前来知会蔺九、雷士纠、尹治三人前去府衙见副帅。这是蔺九第二次踏入节帅府,亲兵将他们三人引至郭宗令的花厅。郭宗令亲手将钤了苍梧节度使大印的版署交给三人,又各赐了锦袍。如今郭宗令在军中代行父职。蔺九三个人以军功得提拔为将领,在军中府中都没有根基。郭宗令多扶持起几位这样的新人,若能将之纳为心腹,对付军中那些根深蒂固的老将便容易得多。三人单膝跪地行礼,他一个个扶起来,亲近之意溢于言表夏时白石之战,郭宗令细细读过战报。若没有雷士纠和尹洽二人勇猛突围,没有蔺九阵前迎战韩见龙,两方胜负或许拖到秋日还未可知。雷士纠和尹治领赏退出后,郭宗令单独留下了蔺九。
他问蔺九:“十几年来,大帅没有向沧崖郡派过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