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话来。那是他第一次同自己提起子嗣的事。
而昨夜,是第二次。
她很是不安,心知此事已到了必须直面的地步。避子汤绝非长久之策,可在想出更好的法子之前,她不得不如此为之。至少,能拖一日是一日。思及此,她轻叹了声气。
“好端端的,如何叹气了?”
低沉平缓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江葭被吓得悚然回了神。她扶着凭肘,匆忙站起了身,勉强镇定道:“殿下如何这般早的时候就回府了?”
陈续宗取着鹤氅的手微顿,抬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不想我早些回府?”
江葭上前替他解了系带,取下外氅,将其递给一旁侍女,轻摇了摇头。“倒是殿下,如何便悄无声息地入了屋子,也不让丫鬟婆子们通传一声。”这话似是有些嗔怪的意思,却也不尽然。
他垂眼,敛下先前那几分笑意,静静看她。看她始终低垂双眸,也看她指尖轻颤,仍还强装镇定。他淡道:“他们通传过了。”
指尖微顿了瞬,又继续同领口的那对金银扣作斗争。“想来是妾身想事情入了神,这才未曾听见。”同金银扣费力纠缠着的指尖被人抬手抓过,江葭一惊,不得不抬了眼睫,撞入那双深邃的眸子。
“何事想得如此入神?”
江葭这回没有迟疑:“妾身方才见了府内的管事,一直在思索田庄地契之事。”
抓着她指尖的力度稍松,她忙收回了手。
他抬手探上领间,一按一挑,很轻巧地解开了那对金银扣。“本王听管事禀道,这些日子你将府务操持得井井有条,费心了。”江葭侧身,将取下的玉佩腰挂刺绣荷包放在一旁侍女捧着的托盘上,声音和缓:“殿下政务繁忙,日夜操劳国事。妾身理应操持好后院,让您无后顾之忧。”
一板一眼的回复,客套却也冷淡。除了醉酒那日,她平素皆是如此。“王府事务繁剧,你大可放手交由管事他们去做,不必事必躬亲。”江葭微抬了眼,淡笑着道:“殿下多虑了。从前侯府事务繁琐芜杂,妾身跟在谢老夫人身边管家,桩桩件件也都应付了过来。王府事务亦是同理。何况,如今能为殿下分忧,也是妾身的幸事。”
陈续宗不再说话,挥退屋内侍从,又抬手示意江葭坐在自己对侧。案上摆放着昨夜留下的棋盘残局。
江葭依言坐下,正手执棋子兀自思索的时候,听他冷不丁问道:“当初协理侯府事务,想来不轻松罢。”
她愣了瞬,随即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轻松呢?
府中诸人知晓她出身小门小户,祖上还是商贾之家,只等着看她的笑话。那时她才从宣州府回到京城不久,也的确不太明白世家大族的诸多礼仪规矩。可她不得不去做,硬着头皮也得做,因为她需要被看见。否则,下场便是婆母杜氏那般,忍气吞声,缠绵病榻,而后郁郁而终。最初协理侯府事务的日子的确不轻松。府中旧账本堆叠如山,翻看账册到深夜也是常事;仆人见她年轻面软,也就懈怠惫懒,常常拿旧例搪塞她。如此种种,不胜枚举。不过,努力去学、去做,她协理府事也算是滴水不漏,令人挑不出错处来。
分明皆是苦楚心酸,道来却是无波无澜。
陈续宗手中那颗棋子迟迟未曾下到棋盘上。极其罕见的,杀伐果断之人在对弈之时举棋不定。直到她催促了声,他方将手中两颗棋子下到了棋盘右下角。
这是停棋认输的意思。
江葭心下微讶。
他道:“时候不早了,安置罢。”
“还有一事,明日我将启程谒陵,需离京一段时日。”江葭收拾棋子的手微顿了瞬,垂眼问道:“殿下可有定下回京的日子?”“礼部与太常寺定下的日子是下月初五。”江葭稍松了口气,轻声道好。
如无意外,往后数日的确是如此安排。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小皇帝突然染了病,太医院的诸位医正皆彻夜未眠,离京谒陵一事只得暂且搁置下来。
江葭自然无从知晓此事。
她抬眸望了眼天色,见他仍未回府,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借着微弱的烛光,她同落月一同盘算账册的错漏之处。说来也是心有余悸,为了方便购入药材与处理药渣,她在账册中稍作了修改。不想,方才打眼一瞧竞瞧出了一处错处。妥善起见,她不得不从头检查一遍三更天的时候,屋外下起了雨。起先是绵密细微的小雨,而后是瓢泼飘摇的骤雨。
落月听着雨声,压低声音道:“夫人,不如奴婢现下去将药渣处理了罢。”实在没有较这更好的时机了。深更半夜,殿下又离了京,此时滂沱的雨声恰巧可以为这一切行动做遮掩。
江葭翻看着账册,应了声好。近些日子的药渣仍在府中藏掩着,只要未将其尽数销毁,便难保不是祸患。
落月起身去取填充在香囊中的药渣。
春末时节,夜间天寒。甫一走出屋子,她便打了个寒颤,只得抬手拢了拢衣裳,闷着头往膳房的方向走。
雨势似是更大了些。
一阵疾风忽然穿堂而过,烛芯炸了花,手中烛台生出脆响的刹那,她猛然窥见不远处的玄青披风。
那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