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以如瑞珠一般,跟随我表姊走南闯北,与西域贾商贸易。若是你想,也可以寻一个情投意合的郎君,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亦或是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侠客……总之,未来有很多种可能,你想如何活,全凭你的心心意。”落月无法不心动,不过转瞬,她又强行将方起的那番念头强行按捺了下去。“可是夫人,奴婢不能走。若奴婢也走了,您在王·……”江葭打断她:“王府奴仆如群,难不成还会少了人伺候。”她没说的是,昨夜那梦境不啻于一记警钟,在她耳旁重重敲响,让她陡然意识到,为落月这丫头安排去处一事实不容拖延了。可这到底是梦,加之实在可怖,她不愿回想,又就并不愿意在她面前提及一二。瞧见不远处快步跑来的庄头,江葭对她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容你好生思考。我不会强人所难,等你思量周全了,届时再告诉我你的选择也不迟。”庄头一早得了信,不敢有丝毫怠慢,亲自跑了过来,恭敬迎她入了庄子。这处粮庄的庄头是为长公主府、王府做事的老人了,能做到今日,也就侧面说明其行事妥帖周全。江葭一一核验了账册,并未发觉错漏之处。临近响午时分,她又同这处庄子的庄头及管事单独说过话,随即领着落月等人出了庄子,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晌午时分,天气有些许闷热。
许是如此缘故,相较出府前的氛围,此时王府的空气隐约有些滞闷,宛如有厚重铅云沉沉压于头顶。
不知为何,今日甫一回了王府,江葭心底便觉没来由地发慌。果不其然,瞧见院内候着的人,她顿了脚步,心跳霎时也漏跳了一拍。江葭定了定神,问他:“你不是随殿下入宫了么?如何这时便回府了?”常喜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只垂着眼,面色无波,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夫人,请罢,殿下在厅堂内等候您多时了。”江葭微蹙了眉,不明白那人是何意图,还是迟疑着走了过去。眼见那丫头也要随她一同入屋,常喜眉头紧皱,寒声斥道:“主子们谈话,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落月只得止了脚步。
常喜收了眼神,侧目看了眼,见江葭已然走远,抬手打了个手势,立时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冲了出来,径直缚住落月,将她捆得严严实实。江葭对此自是浑然不知。
厅堂内并未点灯,一片昏暗。加之气氛冷凝,死一般的沉寂,便宛如漆黑的坟冢。
除此之外,她还闻见空气中极轻的血腥气,虽不浓,却尤为突兀。江葭掀起珠帘,绕过屏风,瞧见站在桌案后的男人。他并未坐在椅上,而是双掌按撑着桌沿,闻声掀起眼皮,抬眸看向了她。屋内灯火太暗,映衬得他面孔明明灭灭,让人无从分辨喜怒。可江葭知晓,他越是气怒,面上反倒越是平静无波。譬如此刻。她心底沉了沉,当然,也感到铺天盖地的心慌。江葭下意识逃避同他的对视。她看了眼身旁摇晃着的微弱火苗,调转脚步,将屋内灯盏一一点亮,强自镇定道:
“殿下,这屋内也忒暗了些,您何不令丫鬟们点些灯……您近来似是清闲不少,回府的时候也一日较一日早些”
她垂眼,低声絮絮,仿佛如此便能排解心内慌乱不安的情绪。暖黄色的烛光一寸寸蔓延,厅堂逐渐变得明亮。她抬眼,持着火折子的手猛然颤抖了瞬,屏了呼吸,不可置信地看向厅堂中央那团模糊的东西。
虽包裹着一层白布,鲜血淋漓,却不影响她辨别出头颅的形状,以及那人的发辫。
是春嵬那日意欲行刺之人的头颅。
她面上尽失了血色,极其少有地失了态,身子霎时发软,连惊叫的力气也一丝都无。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渐近,平缓沉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葭葭,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不喜欢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