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驴儿镇（二）
顺着白骨书的指示，跃下一节又一节的梯田，叶遥岑与师长意二人向盆底深处走去。
越靠近盆地，雾霭消散的速度便越快。
深沉的云雾减淡后,映入眼帘的竞是一幢巨大的露天驴厩。绕着马厩挖成的护院河早就干涸无水，至于那些叶遥岑原以为是灯盏的光点，竞真是一只又一只萤火虫！
准确的说，每一抹在高崖辨得出的“光点”都是由数不胜数的昆类芥子组成的。
而在靠近之后，从高处、远处望见的“光点”，瞬间就成了硕大无比的“光斑”。但眼下这些"光斑"却一动不动，宛若死去多时的躯壳，在死前的最后一亥仍在拼命地发光发热，直到燃尽自己的最后一点气力。昆类芥子纷杂且低级,属于叶遥岑无法读取的芥子类型之一。但此趟旅途昆类芥子本就不是她们的重点，率先找到单英华才是真。为了方便饲养，无论是马厩还是驴厩，通常都是栏杆围作圈内部露天。“单英华一一"叶遥岑还在端详比对时，师长意竞然双手比作喇叭状，绕着驴厩一边找寻入口，一边直接喊道。
叶遥岑蹙眉：“你这样直接喊，不怕引来其他人吗？”“我们一路走下来，有遇到其他人吗？"师长意反问。话音落下，偌大的驴儿镇寂静若荒野。作为下陷的盆地中点，要到太阳高度最大的正午才能取得阳光。
没有温暖的阳光，空气中也唯有冷风与半死不活的昆，积攒的晦暗与了无的人烟在点破后骤然产生压迫。
师长意：“找到了，入口在侧面。”
说是入口，但细看其实更像是冲撞后留下的缺口。栅栏的裂缝层次不齐，空隙正巧是两个成年人并排的大小。
然而就在此时，耳畔竞然传来女人的哼唱。歌声虽陌生，但词却极熟悉。
那凭空消失在驴皮火车上的人驴吕顺德，唱的便是这首歌。“驴儿驴儿慢慢走，小驴儿想吃馍，馍馍？馍馍不见啦……那哼唱歌谣的女性似乎将这首歌当作摇篮曲，语调轻盈而柔和，带着母亲对孩子暖洋洋的爱。
至少在哄睡孩子的此刻，她是幸福的。
踏入驴厩的瞬间，未曦未明的天突然就大亮了。叶遥岑与师长意的眼睛本就比一般人敏感，这骤然转变的亮度直接令二人眼前一黑，再睁眼时，面前的槽子里装满了黯淡死去的昆。而每一条木槽子围成的栅栏后，都是五六头瘦小的驴子组成的驴圈。“馍呢？猫吃了。猫呢？上树了……"哄睡般的歌谣还在继续。这里似乎是豢养着家畜的村统驴厩，但不知为何圈养的驴子都不大，看起来又瘦又小。
特别是未被圈住的那几只小驴，推挤着跳蹦着，与闯入此地的外乡人擦身而过后，撞在一起叫了起来。
这如雷贯耳嘈杂喧闹的撒泼样儿，像极了人类村镇中活蹦乱跳却总捣蛋的小孩子。
负责照明的昆在燃尽最后一丝光热后成了驴子们的盘中餐。“树呢？火烧了。火呢？水浇了”
“水呢？小驴喝光啦。”
驴子们嚼啊嚼，师长意、叶遥岑兵分二路，在驴厩中奔跑着寻找记忆中的老驴。
“这边的栅栏损坏了，里面圈养的驴子不见踪影。“叶遥岑的视觉不受黑暗干扰，很快她便发现了端倪，招呼着师长意赶来。叶遥岑发现的异状就在驴厩西头，靠近入口的地方。“到哪里？找馍馍?"不知发生了什么，哼唱歌谣的女人原先轻柔惬意的语调蓦地急转极下。
“找不见了、找不见了、找不见了……”
“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一一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
背景的歌声戛然而止。
叶遥岑在破损的驴圈角落，找到一滩死去多时的驴子尸体。如同锋利刀刃在砧板上细细碾成的烂泥装进驴皮做成的肠衣内，新鲜且没有腐烂。
师长意视线扫过的第一反应不是恶心，而是熟悉。她那只羽衣女所赠的羽眼似乎并非初见这一场景，灰色的长羽在狭窄的眼眶中蠕动。
与此同时，耳畔停息的歌声变成真实且激烈的冲突，如同从忽远忽近的背景音切入现实般在驴厩外响起。
“有谁看见我的孩子吗……”
如同水入油锅，空无一人的驴儿镇瞬间泛起鲜活的喧嚣。紧随其中出现的是，一个与叶遥岑相识，却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名字一一小红鬼。
“小红鬼，别靠近她！”
穿着米白色连衣裙、带着草编遮阳帽的半大女孩，拉住身旁的另一个比她小\一些女孩。
左看右看确认安全，吕鱼儿凑到小红鬼的耳边脆生生地道。“我爸我妈说，她是个听不见的疯婆子。前几年怀着孕把丈夫砍死在后边的驴厩里后小产了，生下的死婴也不知丢，就天天抱在怀里，任谁来劝也不肯措手。最后也不知道是人还是狗把她的孩子叼走了，孩子没了以后人就更疯了，现在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她的孩了……”
小红鬼瘪瘪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实际上，她完全懒得多嘴解释。
“你可别不信我，这个镇子秘密多着呢，忌讳也特别多。”吕鱼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并不美好的回忆，皱起一张白净的小脸，“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