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通笑了笑,那“毒士”的锋芒尽敛,只剩下看透世情的平和。
“陛下,老臣这把老骨头,在长安只会躺在功劳簿上发霉。”
“西域虽远,却天地广阔,正合老臣折腾。至于凉州么?”
他看了一眼李左车,“老李离我也不算太远,正好隔三差五串个门,斗斗嘴,省得寂寞。”
蒯通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托付之意“陛下,贾生聪慧,见识不凡,假以时日,必为陛下股肱之臣!”
“一代新人换旧人,陛下身边,也该有更年轻的谋士了。我们两个老家伙,也该过几天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李左车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追忆与释然“陛下,臣等半生追随淮阴侯,后侍奉陛下,戎马倥偬,案牍劳形。”
“如今四海稍安,臣等亦想择一隅之地,做些实事,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此心此意,还望陛下体恤。”
看着两位老臣眼中不容动摇的恳切与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刘盈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身为帝王,他同样理解这份功成身退的心意。
“也罢!”
刘盈霍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的厚重恩赏,“既如此,朕便准奏!”
“封蒯通为西域大都督,总领西域都护府军政诸务,加封于阗侯!食邑于阗国全境!”
“封李左车为凉州牧,持节都督凉州诸军事,加封安定侯!食邑安定郡!”
“二卿之功,彪炳史册!此封,聊表朕心!”
旨意一下,君臣名分虽在,但分离在即。
送行之日,城外灞桥柳色如烟,刘盈亲自为二老斟酒饯行。
“老蒯,老李…西域风沙大,凉州天凉,务必珍重!”
刘盈举杯,声音有些艰涩。
“陛下保重龙体!臣等便留在这里了!”
蒯通与李左车深深一揖,饮尽杯中酒,看着刘盈起身离开。
车马辚辚,渐行渐远。
蒯通与李左车在飞扬的尘土中,向着那个明熟悉的身影,遥遥挥手。
刘盈伫立良久,望着消失在官道尽头的烟尘,心中空落落的,五味杂陈。
蒯通那老狐狸的毒计,李左车那沉稳的谏言,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他用力甩了甩头,将离愁别绪压下,嘴角又勾起一丝属于帝王的、带着点任性的弧度
“哼,就当给老蒯和老李放个大假!反正朕是皇帝,等哪天想他们了,一道圣旨召回来便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念头一起,那份沉甸甸的不舍,似乎也化作了带着暖意的牵挂。
刘盈最后望了一眼西域,转身龙行虎步准备打道回府!
东南沿海,还有更广阔的海疆等着他的目光。
——
西域都护府,于阗城,正是蒯通封地所在。
蒯通一身西域风格的锦袍,斜倚在铺着华丽地毯的胡床上,手中把玩着一颗鸽卵大的蓝宝石,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
他面前摊开着一张简陋的东海舆图,上面用朱砂标记着几个岛屿——倭寇盘踞之地。
“大都督,第一批‘海骆驼’商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扬帆。”
一名心腹幕僚低声禀报。所谓“海骆驼”,是蒯通专门为此次行动挑选、武装和训练的西域商人团队代号。
他们熟悉海路,得益于长期与波斯、天竺的海上贸易,且胆大心细,更重要的是,绝对忠诚于蒯通本人及其背后的帝国意志。
“很好。”
蒯通的声音如同沙漠夜风般冰冷,“告诉他们,此去倭岛,只有一个规矩——不惜血本,收买一切!”
“倭人地里长的烂菜叶子,给我用等重的白银去买!”
“他们海边捡的破贝壳,给我用上好的蜀锦去换!”
“哪怕是一个粗陋的陶尿壶,只要倭人敢拿出来卖,就给我用价比黄金的西域香料和琉璃珠去换!不要怕亏,亏得越多,本都督越高兴!”
幕僚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显然也被这匪夷所思的命令震住了。
“大都督…这…这未免太过…那些倭人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蒯通嘴角勾起一抹毒蛇般的冷笑“笑?让他们笑!笑得越欢越好!本都督就是要让他们觉得,天底下竟有如此愚蠢的肥羊!”
“让他们尝到躺着就能暴富的甜头!让整个倭岛都沉浸在捡块石头就能换金子的美梦里!”
“去吧,告诉商队,把‘人傻钱多速来’这六个字,给本都督刻在脑门上!”
蒯通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西方长安的方向,仿佛能穿透万里看到皇帝的身影。
“陛下…贵霜王城那一夜的话,臣铭记于心。这群蛮夷,其心可诛,其患在百年之后!臣蒯通,定让他们自食其果,永绝后患!”
——
倭岛,一处隐蔽的海湾巢穴。
村野治保,这位倭国天皇,正烦躁地用倭刀削着一块木头。
军费!又是该死的军费!劫掠所得越来越难以满足庞大的船队和手下日益增长的贪欲。
当他听到心腹禀报有一支来自遥远西域的庞大商船队请求靠岸贸易时,他的第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