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听到她的话先是一怔,“哎!说到那个孩子我就来气,他走了都没跟我说一下,我做的饭放馊了都没人吃呀!”她拿出手机,“前些天那边才给我打电话来说让我不用去了,要不是提前结了工资,我高低要找他们闹一下的。”
和李阿姨聊天的人八卦,问结了多少。
李阿姨伸出手悄悄比了个八,那人嘴角一撇,“没想到还挺大方。”夏恋问详细时间。
李阿姨说是前两天,说完把那个来自京昭的号码翻给她看,“当时我还奇怪嘞,怎么是个陌生号码,那头说是什么先生的助理,哎唷反正我是听不懂。”夏恋追问:“那你上次说要给他家打电话是?”“他那个二哥呀,是他二哥找我去给他家做饭,喏,就是这个电话,我次都没打过,也不晓得打不打得通。”
夏恋二话不说拿出手机拨过去。
响铃期间,她一颗心悬停在空中。
十几秒后,电话接通。
她松了口气,对方似乎在和别人说话,轻笑着询问:“哪位?”夏恋抿了抿唇,“你好,我是夏恋,陆利津的同学。”她语速很快,自我介绍完顿了半秒,心一横,彻底豁出去了,“他期末考试没来,我也联系不上他,所以打来问问,如果你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能麻烦告诉我一下吗?我…”
她越说越急,越说越乱,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等会儿,你的意思是他不在花州?"对方听出她语气里的紧张,先前那丝笑意彻底消失,“他去哪了?”
夏恋把那天在校门口发生的事简述了一遍,李阿姨在旁边补充,说人至少走了大半个月了,一次都没回去过。
“行,我知道了。"陆季洲声音彻底沉下,“我抽空回京昭看看,有消息联系你。”
电话挂断,夏恋浑身泄力。
她撑着路灯柱子吸气,李阿姨扶了她一把,担心:“你没事吧?快到旁边坐坐,这脸咋白成这样。”
夏恋轻轻摇头,细若蚊纳说了声谢谢,往家里走。而后几天,她在等待中度过。
小年至,大舅休假回家,舅妈把家里装饰得喜气十足,还让她拿了两副对联回家贴,夏恋没心思弄这些,往桌上一放就忘了。刘和伟也回来了,喊她出去补过生日。
夏恋兴致不高,吃了点蛋糕一直在看手机,惹得刘和伟不爽,问她在忙什么。
夏恋敷衍地说没什么。
给刘和伟气得三天没理她。
这期间陆季洲一直没给她回电话,就在她要再次打过去询问时,手机震动,是条好友申请。头像和资料显示对方是一个女生。夏恋疑心一瞬,点了同意。
对面消息发来:【夏恋,方便见一面吗?】她正要问她是谁。
第二条消息弹入:【我是唐沁。】
夏恋没想过有一天会有跟唐沁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说话。初见面时两人都有些尴尬。
唐沁看她一限,很快又移开。反倒是夏恋盯着她看了很久。她比离校时要瘦一些,头上戴着一顶白色圆绒帽,头发长到腰部,尾端卷着。
她欲言又止:“…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夏恋说:“我也以为我不会来。”
她想了想,大概是这个寒假太过乏味,翻来覆去只剩试卷上的油墨味道。而等待无异于凌迟,她急需在这场酷刑里找到什么转移注意,以减轻痛苦。夏恋说完,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安静到店里任何一点动静都清晰可闻。她知道唐沁有话要说,索性主动开口:“你想说什么?”唐沁的视线从杯子缓缓上抬,对上她的眼眸。她眼里平静到惊不起一丝波澜,好像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太意外。“……我们把陈涛起诉了。"唐沁低下头,紧紧握着杯子,有些语无伦次,“我父母知道这件事之后让我休学,我以为他们是嫌我丢人,不会信我说的那些话,但其实是我想错了……我上个月已经联系了在那个在网上为这件事发声的博主,我才知道还有好多人……”
她说到这儿几乎哽咽,咬着下唇,“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很奇怪,你可能根本不在乎我的决定,来找你也是我临一一”“我在乎。"夏恋打断她,“唐沁,你其实不用这么别扭。我和你之间的个人恩怨并不影响我们同时憎恨一个人、一种恶行。错就是错,即使我讨厌你,也不可能承认那是对的。”
“很早之前我就说过,这件事归根结底选择权在你。你可以恨我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也可以选择像林绮那样一直沉默。但你不得不承认,在陈涛这件事上我们是一个群体。我无法左右你的决定,但我尊重你的选择。”正因为我们都是女性,所以你遭遇到的那些,极可能是我今后会遭遇到的,同样也可能是此时此刻世界上其他女生正在遭遇的。可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去要求受害者撕开血淋淋的伤口去呐喊未免太过残忍。她并非不愿当恶人,她只是不想成为那个逼迫的人,所以她以身入局,用自己和朋友的实名信息将举报信往上送,利用舆论的扩散,去争一个被看到的可能“我……”
唐沁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说不出谢谢,也说不出道歉。喉咙像堵着一团棉花,哽得难受,几近窒息。
她用力掐着手心,指甲陷入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