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好生歇息两天,不着急过去,但她这次出远门算是替自己赚了外快,拿着宗府的俸禄,还耽误了孩子们的习武进度,总觉得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
回家都两天了,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去看一眼吧。街道上积水横流,马车轮子推开水流,碾过时溅起重重水花。在宗府门前,宁竹的马车被几辆满载行李的马车堵住了去路。她无奈只能自己下来走这一段路。
刚到门口,宗府侍卫惊喜的喊声:
“宁师父回来了!”
宁竹笑着回应,又道:“我来拜访一-”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一阵小孩儿的哭声给打断了。“我不想走呜呜鸣……”
宁竹耳朵一动,听出来这是小九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只见宗明川一手拎着一个哭闹的孩子,身后还跟着三个焉头耷脑的小豆丁。
正是她月余未见的小徒弟们。
宗明川川看见她时讶异了一瞬。
小九看见她,顿时眼睛一亮,立刻伸出小短手。“师父救我们一一!”
最终孩子们还是被塞进了马车。
小九几个泪眼汪汪地趴在车窗上,眼神念念不舍。“师父四叔保重~”
马车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宗明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宁竹引入府中。两人穿过忙碌的扫水仆役,在堂厅里落座,侍女忙奉上热茶。宁竹捧着茶盏暖手,问道:“为何突然要送走他们?”看那行装收拾的架势,更像是要出远门,并不像是为了短暂避开洪水。宗明川顿了顿说道:“家中长辈念着孩子们,送他们回老宅去。”他口中的老宅在距壁州城五十里的朝县,那里才是宗家世代聚居之地。宁竹指尖轻叩杯沿。
她不知道宗明川川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不妨碍她从这件事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好端端的要将几个孩子送走,还一副不容商量的着急模样,怎么看怎么奇怪……
宁竹望着他,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宗明川无奈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开口。“有些事我不便多言。如今老皇帝已是油尽灯枯,怕是撑不了几日了,偏偏七皇子的尸身又突然在嵊南关被发现.……”宁竹心中一跳。
景容死在何处她最清楚不过,脑海中回想起对方死前说的那番话,再想想他与广信王的狼子野心……
她蓦地看向宗明川:“你的意思是一一”
后者微微颔首,表情有些沉重。
“壁州,要打仗了。”
茶盏中的热气升起,又很快被穿堂而过的冷风吹散。这个节骨眼上,七皇子的尸首出现在嵊南关只会是广信王的手笔,他势必会借此对壁州发难。
从古至今,打仗最遭罪的总是老百姓。
宗明川从小在壁州长大,对这里的百姓、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极深的感情,倘若可以,他断不愿见故土刀兵四起,战火连天。可是时局却是由不得他们。
宁竹抬起眼,目光沉静:“不止有涉州吧?还有蛮族。”壁州兵强马壮,断不至于对涉州如此忌惮,可眼下宗家却提前将老弱妇孺悉数送走,连后路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实情恐怕远比他口中说的要危急得多。宗明川执茶的手顿了顿,茶水表面荡开波纹。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划过苦涩的神情:“你只猜对了一半。”老皇帝对宗家的忌惮早已深入骨髓,他昏聩到全然不顾的时候,极可能趁着壁州与涉州蛮族交战之际,趁机从郦州发兵。到那时,壁州将陷入三面受敌的绝境,胜算何其渺茫。宁竹看见他指尖微颤,那不是恐惧,是积郁的怒火。“姓景的都喜欢与虎谋皮。“宗明川冷笑一声,“只怕最后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蓦地看着宁竹,眼中翻涌着复杂情绪,喉结微微滚动,咽下了许多未尽之语。
最后只沉声说了句。
“若想走,尽快吧。”
宁竹这样的人物,兄长定然不会轻易放手。可宗明川深知她并非贪图权位之人,她曾救过他一命,如今助她安然离去,也算略尽偿还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