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胆小如鼠的懦夫,一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拿来立国夫人的威名可以,如兄长或如好友般相处全都不行。
闻言,稽韶脸色微白,伏低身体,朝崔世子深深作揖,“承蒙宁国夫人抬举,不嫌弃我学识浅薄,今至府中为宁国夫人讲史授课,还请世子勿要误会。”他没有提起和离一事,已是十分体面。
“身上不过一个秀才的功名,学识确实鄙薄,你走吧,带着你的狐子,日后不必再来,我的夫人我自会教导。"崔伯肿黑眸冷淡,说出的话毫不客气,而这已经是他压制了妒火的结果。
否则,便是青石县那一日,堂而皇之地羞辱,将稽韶最难堪的伤口显露在人前。
稽韶态度恭谨,俯身将不明所以的爱犬抱在怀中,作势告退。那幅已经完成的飘雪戏球图,他看了一眼,动了动嘴唇,到底没有开口。看着他离去,薛含桃意识到了什么,呼吸停了停,将人唤住,“稽夫子慢走,下次与飘雪过来……这幅画再赠予它。”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指抠着衣角,努力地不去看身边男人的神色。气氛骤然沉寂,稽韶顶着足以将他活剐的阴冷目光,轻声道,“我替飘雪谢过娘子,下次便学汉晋正史。”
“嗯。"薛含桃点头,等到果儿将人送离,她垂下了脑袋不说话。玉衡肯定将她搬离定国公府的前后原委禀告给了世子,这时按照礼法,她与世子便是独立的两个人,他和稽韶同样是她的客人。方才的欢喜激动冲昏了她的脑袋,现在薛含桃清醒过来,默默地想要挣脱他放在自己手腕的力道,给世子重新选择的机会。“不要乱动,"崔伯种指骨捏地青白,顺着她的手腕往上,抬起她的下巴,动作温柔又耐心,“你想听汉史晋史,乃至前朝史书,我都可以讲给你。”“书房的书架上,便摆着各个朝代的史书,走,我们一同回去。”他欲揽着她重回定国公府,淡声言这座府邸处处简陋,连守门的护卫都无,“这里还需要修缮一番,之后我命人寻几个能工巧匠。”“不…我不回去。"薛含桃鼓起勇气拒绝,小声地说,“这是我自己的家。”温柔似水的柔情对桃子没了用处,她坚持告诉他,他的家和她的家不再是同一处。
崔伯肿恍若未闻,想了想,冷静地从身上拿出一个细长的锦盒,“这里面是我母亲留下的一只红玉簪,打开看看,喜不喜欢?”锦盒掰开她的手心放进去,他的手掌转而轻缓的拢起一缕乌发。吃了多日的补药,原本干枯的黄色慢慢蜕变,如今他手中的发尾细滑柔亮。崔伯独想,这一缕可以剪下来与他的头发绑在一起,到了若干年后放进他们的棺材里面,来世他仍能找到他的桃子。
薛含桃没有打开锦盒,世子母亲的遗物应该留给将来的世子夫人啊,她不再是了,所以不能要。
“我一直没有告诉世子,能与世子成婚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一件事。”“世子救过我的命,我感激世子,后来恬不知耻地又爱上了世子。”“捡到种子的时候,我便想借着报恩,多和世子接近……我只是一个出身低微性子又木讷的农女,何德何能让世子爱上我。”“元宵节的那晚,我是真的很幸福。”
她扬起笑容,望着他的目光依旧真挚,充斥着浓浓的爱意。崔伯种的心头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垂眸注视着她,喉咙第一次生出微微的酸涩。
“只是,我和世子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世子还是所有人口中的大英雄,守护神,我…和从前不一样了,不是世子喜欢的模样,不再努力,也不再用心。“世子不欠我,我也不欠世子,可我太过自私卑劣,想把天上熠熠生辉的太阳藏起来。”
“当然,我做错了,对不起。我很累,应该停下来,去走桃子自己的路。”“所以,就停在今日吧,好不好?反正和离书已经写下,若是不用便浪费…薛含桃干巴巴地张着嘴唇,请他松开自己,库房里由他置办的嫁妆和聘礼她都没有动,只是带走了几件首饰和那些新衣。累了,自己的路,停在今日,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崔伯独的血肉上刺出针眼大小的伤口,渗出细密的红色。
反而,他的面上一片淡漠,看不出具体的情绪。原来,桃子真的不要他了,煽情地说了一大堆话,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和他分开。
“说完了吗?"他薄唇微抿,问她。
薛含桃紧张又小心地嗯了一声,是的,她要和他说的话只有这些,他们互不亏欠,他可以头也不回地离去,她也有累了说停下的权利。并非不爱,只是桃子也需要时间治疗伤口,恢复生机。崔伯种漫不经心心地盯着人,将细长的锦盒打开,“我拼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路不停歇地赶回京城,是要回到桃子的身边,告诉她不要害怕,我会永运陪着她。”
他捏着玉簪,随意地打量一眼后,斜斜插在她的头顶。他的嗓音同样平缓,问她还害不害怕,做不做噩梦。薛含桃鼻腔一酸,飞快地摇头,残忍地回,“对不起,我成为国夫人了,已经不需要别人来陪。”
将来她还会是天子姨母,变成他口中厉害能耐的女子。“既然和离了,日后世子便少来吧,我…我不会再随便让你入府,更不会再让你赶走我的贵客。”
薛含桃,她不再和从前一样胆小卑微,有勇气和他说不,也可以直接搬出身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