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心魔
獬豸是神话里面辨是非曲直，识善恶忠奸，公正执法的神兽，历代司法官员的冠冕或者补服皆有此元素。
所以，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有人蒙冤，还是有人善恶不分，错把权势大的蠢驴当菩萨？
这几日，林芮和应渡亲眼看着四皇子一边大张旗鼓，恨不得嚷嚷地全世界都知道地救人,一边偷偷地用暗卫杀人，然后伪造成毒发的假象。林芮向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局面，也没见过明显被人当枪使,还奉对方话为圭帛的蠢驴皇子。
再怎么样，百姓可不是用来争夺皇位的耗材。少时教育让她于心不忍，陆陆续续救了几个人后，她发现无论怎么保护，这些人无一例外，第二天天一亮就死了。
就像，他们该死。
该为皇家争权而死。
燥热的风卷起地上的灰尘,这里连鸟鸣都不再有，只余死寂。林芮也不再做无用功，按下所有情绪强迫自己旁观。或许因为军队来了，又查出了是“靛青"此毒，这些百姓逐渐有了主心骨，期待着自己被救,成为幸运儿。
早上，他们自发将干净的吃食献给军队，高呼“菩萨心肠”，自己吃那干巴发黑的食物。晚上，就会在睡梦中死亡。
每天黄昏都有军队宣告死亡名单，一个接着一个名字蹦出，林芮见周围远远围着一圈捂得严实的百姓，有的过于悲痛趴在尸首上痛哭流涕。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家人了。
等名单宣告完，这些尸首就要被集中销毁。褐色血迹余污满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历来平静的灵台深处暗潮涌动。很多百姓都是沉浸在“菩萨来了，我终于要得救"的梦里被杀。
此时月黑风高，天气冷冽，天上月亮被云遮住一半，仅存的月光潜逃，照亮虚假的希望之地，獬豸只现身了几秒便消失，消失前林芮似乎看见它甩了甩尾巴，瞄了他们这一眼。
不是看她。
她把目光移到身边人身上，却见应渡紧盯着獬豸消失的地方，双眉微蹙。良久，他收回视线，一转眼和她对视上，愣了一下。林芮已经收回目光，月光照亮立体的眉眼，在眼窝处投下阴影，遮住其中的情绪：“走吧，软的不行，我们就来硬的。"说罢，率先转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应渡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见林芮已经离他几步远，微弱的月光笼在她的背影，晕开细光，莫名有股决绝的气氛，心猛地跳动，也抬脚跟上，“来什么硬的？”
“当然是脱离幻境的手段，你总不能想留在这里吧？“林芮看了他一眼。“没有。"应渡愣了一下，只感觉她的眼神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情绪，矢口否认。
“嗯。“林芮看着前方的路，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想留在这里呢。”说着，她脚步顿了一下，目光直直看向丛林深处，又皱着眉扫视其他地方：“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视线？”
“感受到了。”
四方天地宽，人如蝼蚁小，这种视线很难发现，不像任何生灵的视线，落到身上，倒像是月光透过云层，风拂过周身，和周围浑然一体，再加上这个视线并没有恶意，甚至可称得上没有任何情绪，所以她一直以为是她的错觉。但刚刚那一刻，被窥探的感觉已经强烈到不可忽视了。难不成幻境出现其他东西了？
林芮放出神识，铺天盖地，一无所获。
是罗冬青吗？
她皱了皱眉，抬脚欲走，一阵气血翻涌，眼前景色模糊，头重脚轻。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持沉默的应渡看见前面走着的林芮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倒地，两步走到旁边扶住了她：“你怎么了？”而这时，林芮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失去意识，全身发软。应渡皱眉，连忙探林芮的脉搏，抿唇。
中毒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不对，不只毒，还有心魔。
他心里猛然一惊，心魔只有内化期的时候才出现，现在林芮才入道中期还没有资格滋生心魔，那这心魔是……
云遮住月，逐渐暗淡，他抬头看天，心里升起几分猜测。怀中人猛地咳了一下，唇边溢出一丝黑血，双眉间兀地腾起一股黑气，一瞬间原本白皙莹润的脸发青泛灰，从衣领下方逐渐蔓延出红色如瓷裂的纹路，眼看着纹路就要攀到她脸上。
应渡回神，当机立断直接借用灵力在半空勾勾画画，而后移附到林芮额头。顷刻间，林芮往脸上蔓延的纹路停滞住了。应渡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就感觉林芮的状态很不对，整个人就好像突然间被抽空了情绪，变得空白，而这空白又不像单纯的空白，里面滚动着浓墨般的黑。天色彻底暗下，刚刚的视线寓意着不可预知的变数，也昭示此地不宜久留。他尝试着挪了一下林芮，发现以自己如今的力气根本挪不动，最后卸力，自嘲了一下。
林芮个子高，骨架大，身材匀称，看着瘦实际很重，暗劲藏在她皮下的肌群里。而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很差，再加之一些其他原因，如今的身体素质还不如凡人。
他把林芮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一缕光从云层后的明月溢出，掠过归巢的鸟雀，掠过山河林木，最后沿着应渡的经脉进入，他唇瓣回复了一点血色，笑了一下，肉眼可见状态逐渐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