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潮知道双学涛不服气,心里暗笑,默默说一句等几年你们就知道3.5寸屏是大是小了……
不过这也提醒了张潮,Phoe越狱以后催生出了巨大的地下APP市场,但同时也让苹果看到了商机所在,后来推出了官方的AppStore。
应用商店将智能手机推向了全新的高度,最初的几年时间里,只要开发出一款热门游戏,甚至就能成就一家上市公司。
张潮脑子里划过了许多画面——水果忍者、愤怒的小鸟、神庙逃亡、植物大战僵尸……
3.5寸屏幕、十指触摸操作、陀螺仪……这些全新的机制,彻底颠覆了手机游戏开发的规则,进入了另一个维度,无数小公司甚至个人如雨后春笋般崛起……
想到这个,张潮就吧嗒吧嗒流口水,和开发早期OS游戏相比,写书那真是纯赚辛苦钱了。
不过已经是“过来人”的张潮,也意识到,以Phoe的出现为标志,中国乃至全世界,日常生活、工作、娱乐的逻辑和场景都在发生剧烈的变迁,甚至被彻底重塑。
只是这世界上除了身为重生者的张潮以外,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会真正认识到这一点——即使有,也不会认为这种变迁和重塑会来得这么迅猛。
就像双学涛无法理解张潮嫌弃3.5寸屏太小一样,2007年一切看起来已经很新颖、很先进、很时髦的生活方式和科技造物,几乎用不了十年,看起来都像是石器时代的产物。
时间被前所未有地加速了,以至于任何想要记录这个时代进程的作家,还没来得及动笔,他脑中的世界就已经过时了。
文学也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时代——只是这种“好”,不尽如顽固的“保皇党”们所想,文学会重新占据人们精神生活的主体部分。
但同时也不是边缘化——而是像满天星辰一样,散落进了需要创造力的每一个角落里。
文学从未如此被人忽视;文学也从未如此被人需要。
张潮忽然明白了,即使像他这样早早成为了“大作家”,也不免在未来十年、二十年的时光冲刷中,变成另一种模样。
就像他的老师余华在短视频时代被重新“发现”,无数个15秒的切片解构了他。他成为了“潦草小狗”,只写过一本《活着》,永远把悲伤留给读者快乐留给自己,没把史铁生当残疾人也没把他当人……
许多年轻人都因为这些切片喜欢上了余华,余华也不再是那个黑白照片里头发糊涂、表情冷峻的先锋作家,而与“可爱”这个词紧紧捆绑在一起。
但同时几乎没有人再关心余华写了什么,以及他在思考什么。
那自己呢?等到了抖音时代、直播大潮到来以后,自己又会被解构成什么样呢?
更关键的是,自己要给这个时代留下什么样的作品呢?即使能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张潮仍然对如何记录它、表现它而感到棘手。
“文学还真是一个诅咒啊……”张潮摇摇头,努力把这些有的没的驱赶出脑子。
今天下午,他还要去一趟作协,「青年作家访日代表团」正式选定了,自己虽然不是代表团一员,但是在行程安排上仍然有很大的建议权。
谁让他自己就是行程的一部分?
这两天除了张潮的新书以外,还有一件大事——瑞典皇家人文科学院院士、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委之一的马悦然,终于开启了自己东亚访问之旅,第一站当然是中国,燕京。
此时正值9月下旬,今年诺贝尔文学奖最后一轮投票已经投完了,也就是奖项已经确定,只等2周后向世界宣布而已。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马悦然面对的最多的问题,就是各种对奖项花落谁家的“刺探”——
“马悦然院士您好,请问诺贝尔奖每次颁奖都是按照‘一男一女’的顺序吗?”
“诺贝尔文学奖去年颁给了土耳其的帕慕克,今年获奖者是不是不会是亚洲人了?”
“听说今年中国的作家残雪第一次入围了奖项,请问是真的吗?”
“诺贝尔文学奖是否更偏爱家呢?”
“今年会有中国作家获奖吗?”
“如果让您推荐一个心中的中国作家,您首选是哪位?莫言,刘震云,阎连科?”
……
马悦然是老江湖了,早就见惯了风风雨雨,应对起来自然是滴水不漏,说出的话也云山雾罩,让人摸不着头脑——
“男女恐怕不是我们选择的重点,何况在文学世界里,性别本来就难以蠡测。”
“帕慕克是一个亚洲作家吗?从文学血缘来说,他更像一个欧洲作家,虽然他用土耳其语写作。”
“中国的优秀作家不逊于这世界上的任何国家,他们只是缺少好的翻译。”
“诗歌是文学王冠上的明珠——其实你们不觉得散文作家被忽略了吗?”
“残雪当然是位好作家,她在任何一份名单上都不奇怪。”
“他们都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但我想,推荐他们重要的是时机……”
而围绕着马悦然的第二个焦点,当然是张潮与他之间的那场“风暴”——虽然现在已经渐渐消弭,但是余波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