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共电视台的合家欢时段播放禁片没什么两样,都属于不堪入目、难以接受的表现。
张潮写这篇竟然不是为了警醒世人不该让社会如此堕落,反而像是认同这种现象,甚至要催化这种现象?
这都什么三观?
张潮却毫不在乎地道:“怎么不能这样呢?互联网最大的作用是信息的共享和公平,还有就是让整个社会层级扁平化。
这些信息可不止是知识、文化、娱乐……这么想就太天真了。‘美女直播’也是其中之一啊!原先只能在画报、杂志、电视上看到的‘港姐’们,现在不仅在你‘面前’表演,而且只要花点小钱就让她夸你也是大老板……
这哪里是堕落?明明是人人变得更平等的表现好不好!”
徐子东更惊骇了,他甚至有些愤懑地道:“共享?公平?你让一个本来普普通通的人用不法之财打赏主播,让通马桶的侦探靠敲诈勒索维生,这叫扁平化?这是把人性最贪婪的脓疮挑破了任其溃烂!
你之前解释‘物欲’和‘浮躁’的那些话我还能理解和接受,但是这篇……”
徐子东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摇了摇头,很沉重,似乎支棱在他细长脖子上的这颗脑袋有千斤重。
张潮并没有生气,反而挺高兴的。徐子东这样一个资深的中文系教授都是这个反应,就别提那些读者看到以后,意见会如何分裂了……
正如很多人揣测的那样,张潮写这些与其说是追求艺术,不如说是一个社会实验。
他实在想看看,在自己这些的催化下,不久之后就会到来的移动互联网时代,会发生哪些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重生、穿越的前辈们一个个宏图大志,都想通过财富、暴力或者政治来做社会实验,他没有那么大野心和动力,但是却不介意用文学浅浅拨弄一下时代的琴弦,看会演奏出什么样的乐曲。
所以张潮从容地道:“三十年代上海滩的《良友》画报,每期里面都夹着缝纫机的广告。主妇们踩着缝纫机给舞女改旗袍,舞女们穿着旗袍去百乐门找金主,金主们的钱又是从纱厂女工身上刮来的——
这刀子递了快一百年,怎么轮到互联网时代就成了洪水猛兽?难道因为一百年前老百姓只能在百乐门外面流哈喇子,现在却可以用一部手机就能旁观消费,这就道德败坏了?”
徐子东一时间哑然无语,只能重复着摇头的动作。年过五十的他,思想哪怕再开放,也很难接受张潮的这种观点。
张潮道:“世上的事,不看它就没有了?看看无妨。‘老百姓’作为一个群体,既没有左派文艺作品里说的那么聪明、高尚,但也没有文化精英们说的那么愚昧不堪。
社会风气好不好、坏不坏,不在于能不能用手机随时随地拿着手机收看美女直播。要知道今年哪怕是正常的电视剧,拿到80年代放,也会被认为伤风败俗。
不是发展带来了新问题,而是发展把旧问题揭开了。《画皮》里的‘直播生态’也好,‘互联网人设’也罢,在过去早有先例,在今天也不乏预兆。
再说了,我也只是根据已有的发展趋势做设想,不一定真的会实现嘛?您就别紧张了。”
徐子东深深看了一眼张潮,然后道:“我今年54岁。从当初在文涛的节目里认识你也不过4年多的时间,但是你给我带来的思考和困惑,超过了过往40年的总和。
所以你今天说的,我也只能保留意见。我希望无论是《最后一课》《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还是《画皮》,这些预言的时代最好不要那么早到来。
当然,对此我没有那么自信。”
张潮微笑着道:“我们身在历史当中,所以感受不会那么突兀的,您放心。”
徐子东叹了口气道:“但愿吧……”说着翻过手腕看了一下手表,用手指点了点表盘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张潮点点头道:“走!”
两人结了账,来到茶室外面,徐子东从停车场开来自己的车,载上张潮,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湾仔。
在这里群楼环抱中,有一片小小的空地,不过几亩地大小,原先是一栋老旧的厂房,现在已经完全拆除,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地基。
不过此刻这里却热闹非凡,空地前面竖起了一个小小的舞台和背景板,上面用写着几个大字:「香港文学公园奠基仪式」。
舞台前聚集了大量的年轻人,大部分手里都拿着一本或者几本书,翘首以盼:
《少年如你》《青春派》《你的名字》《消失的爱人》《刑警荣耀》《原乡》……几乎涉及了张潮所有作品,既有中文版,也有英文版。
有年轻人,自然就少不了媒体,长枪短炮早就候着了。
徐子东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与张潮两人就这么步行前往奠基仪式现场。
徐子东远远就看到了汹涌的人流,不禁感慨道:“如果不是你,我们谁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能在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建一个属于香港的‘文学公园’。”
张潮闻言,不禁想起了两年前自己来这里,为入选了「新理念作文大赛」复赛的香港学生张目的事情。那时候他对着媒体说过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