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那个小姑娘的时候,他并不清醒。边州的冬季总是来的快,大雪纷纷攘攘的,顷刻间便盖住了他大半个身子。睡梦中身首异处的父母,鲜血淋漓的惨况,还有滔天绵延的火光不断重复播放。镜衍沉默着,哽咽着,内心的痛苦近乎崩溃溢满。极致的寒冷下,他蜷缩成了一团,不再祈求上天一丝的垂怜。“管事,能不能……”迷糊中,他听见一道稚嫩的声。抬眼望去时,模糊间,只有女孩依稀温和的容颜和散发着热气的馒头。见着他睁开了眼,女孩笑着,却有些担忧的开口:“你快走吧,找个好去处。”直到庄子的大门被关上,镜衍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手中的馒头,沉默间,情绪难见。……镜衍在去往京城的路上遇见了一位佛家的和尚,法号静虚。那人见他衣衫褴褛,便赠了他衣食,带着他一路前往京城。“孩子,你叫什么?”老者如是问。“……我没有名字。”他也如是应。不管答案为何,最终那个老者予了他一个名字——[镜衍]“镜中影,衍新生。愿你此后,脱胎换骨,重获光明……”听着老者的解释,镜衍抿唇,原本晦暗的眸子有了一瞬的涟漪。临近京城时,老者赠了他银两和佛珠后便施然离去。……爬上权臣的位置总归是用了些时日。八年,他斩杀了昔日旧党,推立了新皇继位。人人都骂他笑面虎心冷无情,人人都干不掉他。名声?清誉?他从不在乎。直至彻底坐稳了权臣的位置,他又开始轮番处理那些当年灭他苏家满门的小喽啰。抄家,斩首,示众,极刑,他一个也没落下。文官厌他,武将惧他,可那又怎样,他一个不留,照杀不误。直到剩下了最后一个,唯一的大头——予文。一个必须要灭满门才能消解他心中万分之一仇恨的畜生东西。他开始有了犹豫。事实上,他查到了当年那个给予他一个馒头的女孩就是予家的三姑娘,也顺藤摸瓜的查到了予文伙同其妾室一同谋害女孩母亲的事情。加上苏家灭门的冤案,有凭有据,只待公布便可彻底毁了予文和予家。“你快走吧,找个好去处。”镜衍:“……”那是第一次,手中转动的佛珠起了作用,他延缓了杀心。原本的耐心只能勉强维持到那少女及笄嫁人后,直到他收到留在边州监视的暗一的消息——[她要返京。]意料之中。这是镜衍唯一的想法。深知予文那老狗几年前就盯上了远在边疆的宋央,也深知少女如果返京便是万劫不复。沉默间,他还是写了一封匿名信:[不要去京城。]尽管心知效果微乎其微,但镜衍还是淡淡想着:如果她不去,他便在边州给她改头换面,寻一位良人相伴终生。如果她去了,他也管不了她嫁谁。嫁宋央、李央、王央都随意,只要脱离予家就行了。灭满门时不牵连到她,他便算是还了馒头的恩情。……少女果然还是出发返京。镜衍的心绪平淡,也只吩咐着手下的暗卫跟紧最后一次,人到了京城便不用再管生死,监视即可。御书房内,是新皇更是挚友的人影反复试探着他。“一个馒头的恩情……不如趁着那宋家大将军还未归京,朕把她赐给你得了。”“微臣惶恐。”“你不愿?”“不愿。”“真不愿?”“不愿。”句句毫不犹豫,句句出自真言。那时的他还没意识到,在很久很久的将来,他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意料之中的,少女过的并不好。被几只狗拦了正门,顶着大雪的天奚落。“予三姑娘扇了为首的老妈子一巴掌,从正门进了府。”不远处的暗一如实禀告着。镜衍沉默着,忽的轻笑一声,意味不明。不知不觉间,他想那少女的次数开始多了起来。……“天各一方,遥相思念;寸阴若岁,待阿央归……”读到这封信的时候,镜衍异常沉默。他看着有些不同于以往的字迹,即便只是很细微的差别,也让他有一瞬的猜测这是否是予慈本人所写。不管如何,内心莫名升起的烦躁是真真切切的。他第一次扣下了少女的书信。并且鬼使神差的,提出想要去予相府拜访的事。他知道,他只是想见她。……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予家的三姑娘时,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他看着被抱在怀中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的少女,内心里油然而生的恐惧和慌张近乎要撕碎了他温和的面具。他要这些人都陪葬。一瞬间的想法,几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