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下落地竹灯的细竹灯罩,盖在油灯上,随后翻出王四娘给的书,对照烛火翻阅起来。
此书所绘春画,的确不比王四娘口中所讲那般不羁,动作瞧着沉敛温和许多。
就是——
两人欢好的地儿颇为不拘束,什么山野精舍、后院六角亭、假山缝隙、窗台……
一本书里找不出一张在内室的图。
叶瑾钿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窥看许久,渐渐才放开。
春宫图册也没多厚,她很快就翻完,细看旁边小字与两人动作,看得啧啧称奇。
原来这就是闺房之乐,鱼水之情……
看完,她便睡下。
没有辗转反侧,但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座栽满桃杏的山,漫山绮霞铺展如云堆,粉白绵延一片。
风一吹,花瓣飘落如星雨,还带着点点奇怪的光斑,落地便化作两个着粉穿白的小童。
两垂髫小儿手牵手,男左女右,踩着桃杏往深山走。
衣摆扫过扬起的花瓣,起落间已是缩地十里远,落在山涧。
小儿亦长成少年。
两人赤足踩在水里,重重跺脚。
清透山泉溅起,引得两人交叉双手遮挡满是笑意的眼睛,欢笑声冲破堆叠的桃杏,直往云霄去。
水珠飞到少男白皙如杏的脸颊上,顺着下颌骨坠落。
“嗒——”
土地洇开一小片深色。
欢笑声已被桃杏吸走消融,只剩急急喘息。
顺着垂在深色土地旁边的发尾往前看,可见一只指尖粉润、无力侧放的手,透过手指缝隙,可对上一双蒙有薄雾的半阖眼眸。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坠在她纤密的睫毛上,颤颤巍巍随她抖动。
少年已成青年。
女子软软垂在发边的五指被撑开,另有五根手指顺着缝隙往里挤,牢牢将她掌心扣住,压在堆叠的桃杏花瓣上。
修长脖颈往上一挺,便被一张嫣红唇瓣叼住。
汗珠频频滴落,晕开更广一圈深色。
罗衫与红线乱缠,网住两人,牢牢捆住,无法分离。
女子泛着潮红的脚趾头动了动,将红绳抖落男子宽厚白皙的背上:“你……什么时候歇一口气。”
男子将脸埋进对方汗湿的乌发中,只露出一只泛红的耳朵,与半边青筋潜伏的脖颈。
耳垂后,有一滴汗珠顺着连绵如青山的筋脉缓缓滑落。
在他们旁边,青草如茵的小溪露出一缝,溪流汨汨流淌,水波微兴。
不远处有一小瀑布,声息徐徐,将高处的水流慢慢相送。
忽地,不知是上游开闸还是发生了什么,水流骤然暴涨,“哗啦”一声,冲刷而下,如落九天,势猛若龙,撞入小溪中。
瀑布底下大雾四起,密密麻麻的水珠布满茂盛草木。
急湍水流瞬间漫上两岸,将草根干土浸润,从他们头上横流而过。
一息,两息。
女子松弛的五指猛然一收,指甲深深嵌进男子皮肉里:“你!”
“歇完了。”男子发出闷笑,伸手从她后腰横过,往自己怀里按去。
他们二人起身盘坐,终于从横斜的桃枝杏花中露出真容——
叶瑾钿惊醒。
她如一尾干渴的鱼,张大嘴巴拼命呼吸。
汗水却浸透里衣,连发根都湿透。
她缓了一阵,套上足衣,踩着木屐去洗漱。
梳妆时,镜中人眼尾的红痕还拖着粘腻的水意。
叶瑾钿趴在梳妆台上,握拳砸了砸桌边。
夭寿,她为什么会梦到自己和夫君在山野里撒野,肆无忌惮欢好。
她去绞干帕子,重洗一遍脸蛋。
“一定是临睡前看了春图。”她喃喃自语,自己安慰自己,“再说了,他可是我正儿八经签过婚书的夫君,就算梦到,那又、又怎么了!”
一番自言后,她脸上的热气总算褪下一些,走到门边,小心打开一条门缝,探出半颗脑袋,往隔壁觑了觑。
很好,门没开。
她放心拉开门扇,头也不回地反手合上,盯着那扇门,蹑手蹑脚往反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撞入一个外衣带着些许寒气的温热胸膛里。
叶瑾钿僵硬转眸,对上一片与梦中相似,布料却不同的素白衣领。
衣领压线上,也不知是谁,别出心裁地用暗线绣出一支淡白粉蕊的杏花。
她顿时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又一点,扬起脑袋,对上一双黑亮瞳孔。
“娘子找我?”张珉含笑看她。
叶瑾钿后背冒出冷汗,像个被正主抓住的不轨之人,笑意艰难维系:“夫君怎么在这里?”
她还以为他没起呢!
因初初起床洗漱,还带着水汽与粉润的手指,缓缓攀到脸上,将眼睛盖住。
——她现在没脸见人。
张珉盯着她薄红冉冉的脖颈,眼眸一动,喉结一滚,目光飘忽一转,感染些许点缀双耳。
他伸手挠了挠发热的耳垂后侧,若无其事,故意发问:“娘子这是怎么了?”
“没事。”叶瑾钿从指缝看路,抬脚往旁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