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半年,祝无执虽说是顶了观澜哥的身份,但实际上还在丧期。
为了掩人耳目,温幸妤只让仆人在宅院门口挂了红灯笼,按习俗贴了门神和对联。
仆人们不明白主家为何对新年毫不在意,却也不敢开口问。
静月和翠珠忙着盯厨房做年夜饭,温幸妤坐在罗汉榻上,一旁的小几上散落着一小堆银子。
香坊这几日歇业,她难得休息下来,故而在这清点这些天赚得银钱。
她数了数铜板,又用戥子称了碎银子,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攒了五十多两。
想了想,她从放绣线的箩筐里拿出剪子,将两块碎银子剪碎了些,用戥子称好,分别包裹在闲暇时做的荷包里。
这两个月来她麻烦翠珠和静月不少,她觉得要给些新年红封感谢才好。
也不多,一人二两。
除此之外,她也给祝无执准备了新年贺礼。
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嫌弃。
日光沉落,天际脱离白昼,晕染出掺红带紫的绚烂云层。地上未化的积雪被映出霞色,温暖夺目。
祝无执踏着满地夕阳,自县学回到宅院。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仆人们喜气洋洋跟他打招呼。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期待新年的到来,仿佛上一年的辛苦和不顺,过了这一夜就会被扫除干净。
青年漠然看着热闹,置身于外,那双凤眸冰冷无波,如同荒凉的古井。
热闹。
过年。
与他无关。
他淡淡收回视线,穿过垂花门,径直去了主屋。
温幸妤正在帮静月贴窗花,见祝无执回来,她罕见的弯了弯眼睛,露出个明媚的笑容。
“您回来啦。”
祝无执嗯了一声,目光划过她的衣裙时,眸光微顿。
不同于往日的素淡,她今日穿了件石榴色的袄裙,领边有一圈柔软的白兔毛,簇拥着那张白皙温软的脸。
笑的时候眼睑处的小痣若隐若现。
看起来…很讨喜。
袖下的手指微动,他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转过头,无声回了屋子。
温幸妤没有注意到祝无执的神色,笑着一面和静月贴窗花,一面闲聊。
祝无执端坐于罗汉榻,眸光不由自主的,落在窗纸映出的身影上。
他莫名想起,这段时日在县学听到的话。
“陆教谕,听说您夫人配香很厉害。”
“陆兄,您行个方便呗,让您夫人给我多卖点香饼,实在是一香难求啊!”
“陆教谕,师娘不仅性子好,制作香也厉害,学生日后也想找师娘这样的媳妇儿!”
“……”
宋人爱熏香。
而温幸妤制的香,似乎格外好。
不知不觉中,她有了安身立命之本。
她比他想象中…有用。
窗外女子清软的说笑声断断续续传入,祝无执忽然感觉心口发热,耳边是一声又一声的心跳。
震耳欲聋。
按住心口,青年那张矜傲冷漠、视一切为无物的面容上,头一次出现了名为疑惑的神色。
*
入夜,鞭炮声响,满城红意冲破寒冷的雪夜,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岁。
灯笼高高挂,窗花映白雪。
温幸妤和祝无执一起吃了年夜饭,二人在主屋里歇着。
翠珠嘿嘿笑着向温幸妤撒娇,说要玩叶子戏,阿喜也在一旁帮腔,静月在旁边笑。
温幸妤被磨得受不了,但又怕祝无执生气,正犹豫要不要请示,就听到青年冷淡的嗓音响起。
“去玩吧。”
她愣愣抬眼,青年一身湖蓝广袖,乌发以玉簪半束,斜倚在罗汉榻上,手中捧着卷书,头都未抬。
烛火笼在他侧脸,温暖柔和,往日冷峻的青年,此刻多了几分随性散漫。
温幸妤还未答话,翠珠就大声说了句:“谢谢老爷。”
紧接着翠珠就把神色微懵的温幸妤拉起来,往厢房带。
温幸妤为难道:“我不会玩这个,会扫兴的,你们去玩吧。”
翠珠挽着她的胳膊,圆脸上写满了无所谓:“这有什么,夫人我教你!”
“夫人,你就陪我玩吧,其他人都不爱玩这个!”
温幸妤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翠珠静月阿喜三人簇拥着她来到东厢,很快就拿来了一副叶子牌。
翠珠给温幸妤介绍了一遍规则,她听得云里雾里,最后阿喜和静月又跟着补充了点,她才似懂非懂。
阿喜是个急性子,一面搓牌,一面道:“玩玩就会了,夫人咱们直接开始吧。”
温幸妤点了点头,四个人就开始打。
一连玩了三把,她都还有些懵,手里的铜板输了十几个。
她本就是节省的人,输铜板就像割肉,连输五把后,她也来了火气,决心要全部赢回来。
第六把、第七把……第十把。
一直输。
温幸妤小脸垮着,垂头丧气,暗骂自己是个猪脑子。
她看着静月搓牌,决定及时止损,叹了口气道:“我太笨了,还是不玩了。”
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