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惠文堂原来是间三进的院落,后因入学的世家女郎越来越多,便将旁边的一处院子也扩了进来。
陆憬驻足片刻,梁上雕绘极为出彩,又恰合惠文堂的学风。他随口一问才知,原来负责惠文堂扩建工事的官员恰是入工部一年的元乐。他笑了笑,难怪会觉得熟悉。
回廊缦回曲折,几片黄叶点缀于小径,在初秋的晴日里别有一番风景。“殿下,前头便是画斋了,午后是顾元乐顾大人授业。”“好,你退下吧。”
陆憬独自穿过月洞门,循声立于廊下。
画斋中的四扇明窗开着,陆憬的目光为教坛前的清隽公子所牢牢吸引。他一身青色的官服,面如冠玉,身形清瘦挺拔。他神色专注,语调耐心和煦,让人如沐春风。他举手投足间俱是自信从容,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陆憬不曾出声,只静静望着专心致志作画的人。他的手修长漂亮,如玉一般精心雕琢。
意境悠远的山水在画卷上徐徐展开,示范完其中一段,他抬步下了教坛。伴随着他的步伐,陆憬才发现画斋中整整齐齐坐了二三十位姑娘。朱翠环佩叮当,各色锦裙鲜亮,有如春日里姹紫嫣红,鬓影衣香。她们轮番捧着画纸,央顾夫子为自己指点。而他笑意温柔,取过自己的画笔,无有不应。年轻的女郎们簇拥在顾夫子身畔,神情中皆是如出一辙的仰慕。微风吹动画纸,画斋中有女郎留心到了窗外站着的身影。一传三,三传十,当有贵女识得那位是昭王殿下时,堂中人纷纷搁了画笔,一迭声地见礼。
“殿下。“顾宁熙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昭王殿下,忙出了画斋。“事情已办妥,你问孙敬便是。”
陆憬不再看他,转身阔步离去,只留下一句"本王尚有事”。顾宁熙摸不着头脑,问了随后赶来的孙总管才知,殿下今日是来惠文堂中一观。眼下殿下匆匆入宫,大约是陛下急召。顾宁熙不疑有他,知道自己与齐国公府的婚事已妥善解决,长舒一口气。她预备改日登门,亲自向昭王殿下拜谢。
出了这一段插曲,顾宁熙回到画斋中继续授业。堂中很快恢复如初。
御书房中摆了棋局,明德帝将政务暂时都搁置一旁。他落下一枚黑子,第三次瞧着对面沉默不语的祈安。这孩子午后一声不吭入宫请安,明德帝意外之余,猜想他必定是碰见了难事。
帝王屏退了侍从,借对弈之名将人留下。棋局一来一往,也好慢慢将话说开。
明德帝看对面执子沉思的人,祈安已长成,别居一府,不再如少时一般成日跟在他身后。但祈安在外遇到难处时,最先想到的、最信任的还是他这个父皇明德帝心中受用无比,更有隐秘的欢喜。
至于祈安所辗转为难之事,除了情场上受挫,明德帝不作他想。秋日寥廓,舒爽的天气却挥不散陆憬心中郁气。安顿完秦滢之事又如何,元乐身边莺莺燕燕无数,早晚有一日会遇见心悦之人。
她们都有机会,而他,他却连正大光明表露心意的资格都没有。阳光璀璨撒入画斋,那一刻他看着他,看着他对旁人的温柔笑意,直想扣住人纤弱的手腕将他带回,让他只属于他一人。如此阴沉,如此见不得光。
他知道不可,更不能接受自己对好友有这等阴暗心思。他看着无知无觉、照旧信任他的元乐,一刻都不敢多留,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
一整盘棋,父子二人俱是心不在焉。
明德帝将儿子的神色尽收于眼中,心底直叹气。这京都的世家贵女都任祈安挑选,怎么他偏偏就看上位有夫之妇呢?还弄得自己辗转反侧,心中苦楚都无处诉。明德帝忍不住替儿子分析,祈安这没名没分的,要后来者居上,与人家正宫相争总归是吃亏些。
思来想去几番,帝王也同样开始不解。他的祈安样样都好,论家世地位,那是大晋万人之上的昭王;论身形样貌,祈安全然是随了他和懿文的优处;论文治武功更不必说,昭王赫赫威名,天下谁人不识?怎么对面的姑娘就是不为所动,就是不…变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