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豪绅渐有骄矜气,略略敲打便好。派个御史过去都绰绰有余,你凑什么热闹?”祈安回京才不过半年,入宫请安的日子更是不多。昭王本就功勋卓著,眼下为着一桩小事竟又要外派,这让朝中人怎么想?其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皇帝有多容不下儿子。
“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分忧。”
“你分的哪门子忧?"明德帝一清早险些让陆祈安气死,“你多回宫尽孝,就算是为父分忧了。”
换了旁人,此刻早已在帝王面前伏地请罪。但偏生眼下是父子谈话,陆憬只沉默地坐着。明德帝看面前的儿子,看他与自己年轻时一般无二的神色,心平气和问道:“为何忽然要离京?”
陆憬刚要开口,明德帝已先一步道:“别拿朝事搪塞朕。”于是陆憬便不说话了,明德帝逐步猜测:“是为了……躲什么人?”陆憬不语,算是默认,眸中几乎要写着父皇英明。明德帝上上下下打量,越看儿子越像是受了情伤的模样。原先要提的话卡到一半,他一时竞不知该说什么好。陆憬道:“儿臣望父皇允准。”
巳时光景,中书省便接到了陛下的诏令,命即刻拟旨,遣昭王殿下代帝巡视陇南。
午时中,消息便在朝中小范围传开。
东宫内,陆恒午膳方用了一半,就听得侍从回禀,淮王殿下到访。陆忱一脚踏入正殿:“皇兄可听说了?父皇命昭王出巡陇南。”陆恒的耳目快他一步,平静点头。
陆忱连茶水都顾不上喝,赶来与皇兄商议:“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昭王又惹了父皇龙颜不悦?”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应该在京中多争取父皇圣心,怎么跑到陇南去了?分明就是桩无关紧要的差事,哪用得着昭王亲自去办,放逐的意思未免太过明显。
“皇兄如何看?”
陆忱幸灾乐祸,陆恒却想得更深一层。
昭王在河南河北的名望无可匹敌,而陇南却是最早归顺大晋的地方,一向支持正统。
虽是去敲打地方豪绅,或许祈安别有用意。陆恒沉吟片刻,对左右道:“去工部,传顾中允来一趟。”“是,殿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等到了黄昏时分,朝中几乎人人都知晓昭王殿下又将离京,此行少说也得月余。
朝臣众说纷纭,按理来说这件差事怎么也轮不到昭王殿下。孟夫人不通朝政,她只关切自己的女儿:“怎么了,为何你要请旨去陇南?”
顾宁熙在窗下写着条陈,对母亲解释道:“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昭王殿下出京自然要有朝臣相随。陛下既遣了昭王出巡,单是打压豪绅未免太小题大做。所以陛下在旨意中加了“代朕巡视"四字,沿途视察农田水利,需要有工部和户部的官员同往。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她主动请缨,监看昭王府的动向。出京的队伍中东宫应该还会安插进别的人手,太子要一并试探于她。顾宁熙猜透上位者的心思,只觉疲惫。她好生在值房中画着图纸,毫无防备地就被召进了东宫。
笔下条陈写错一字,顾宁熙无奈划去。
她忍不住想,昭王殿下这一遭出京,到底是什么缘故?还殃及了她这条池鱼。
孟夫人愁了神色,纵然舍不得女儿远行,但太子殿下的命令不能不遵。“我替你收拾行囊罢。”
不出三日的功夫,昭王殿下离京的事宜便已飞速预备妥当。在太极宫中用膳时,明德帝道:“明日就走了?”“是。”
“连中秋都不在京中过?”
“儿臣想早日办结差事,父皇见谅。”
明德帝莫可奈何,随行官员的名录他已阅看过。“这回怎么不带上顾家那位小郎君?”
六部中有不少年轻臣子主动请旨往陇南,算作外派政绩。最后人选明德帝是交由中书省敲定,昭王府酌情增减。
明德帝喝了口汤,心道平日里寻借口总是借顾家小郎君的名声,这回倒是将人撇开了。
明德帝惯来厚待开国功臣,记得顾家原籍就在晋州。从京都到陇南正巧要途径此地,顾家小郎君还可顺道回家乡祭祖,合情合理。
陆憬默了片刻:……且让他忙工部中事罢。”侍女为昭王殿下布菜,明德帝看神情落寞的儿子。这两日他命人在昭王府中打问了一圈,祈安近来竞还命人开了安神汤药。看来是不得不离开京都伤心地一阵了,出去散散心也好。“你准备去多久?”
陆憬给了答案:“父皇万寿节前,儿臣必定会回来。”明德帝甚是欣慰,算算日子,也就一月罢了。“你若改了主意,中途让人去陇南亦可,早些回京。”“儿臣明白。”
明德帝叹了口气,看祈安如此为情所困,他身为人父如何能不心疼。“你若是……“明德帝欲言又止,想,你若是实在忘不了她,你就直接一一是吧?
昭王府的地位摆在那里,只要不闹出格,朕就当看不见,也不是……不行。明德帝心底叹气,罢了罢了。
好歹等祈安这一趟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