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无完人。既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为何不能争?”
她话音落,雅间中再度陷入沉默。
对面半步不肯相让,周承掌心沁出薄薄冷汗。在尚书大人与侍郎大人面前,他已断言图纸出于自己之手,覆水难收。原本以为顾主事失了太子殿下的信任,无凭无据宣平侯府也不便出面,他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谁能想到对方运气如此之好,竞有昭王殿下作人证。像是看透周郎中所想,顾宁熙道:“不是昭王殿下,也会有旁人。如此耗费心力的一份图纸,周郎中为何觉得我会不留后手?”甚至人选她都已经想好,可以临摹一份图纸交给武安侯。他与工部事务毫无牵扯,为人正直,且因木战车一事欠了她人情,请他帮忙做个见证再合适不过只不过那晚昭王殿下恰巧遇上,他的身份更为贵重,顾宁熙便没有再多此一举。
知晓周郎中心底已然动摇,顾宁熙道:“此事闹到御前,恐怕谁都不好看。周大人难道当真要与我赌一把,赌我能否请动昭王殿下出面?”周承捏了空茶盏:“那顾大人的意思是?”“您的图纸我看过,我承认,我力有未逮。”周郎中对犁铧的改进是她所不能及,他十几载的资历绝非是摆设。若换了她,只怕再钻研上数月也未必能有周郎中一半的效果。“我不否认您的心血。“顾宁熙道,“我只想得回我应得的那一部分。”“如若不然,"顾宁熙给周郎中添了满满一盏茶水,“周大人也不要指望我会息事宁人。”
一日的工夫弹指而过。
御书房中,陆憬方陪明德帝用完午膳。
昨日他才到尚书省,父皇便传他入宫对弈,问了他此行出京的见闻。因时辰不早,父皇让他留宿在了宫中。
昨日的第三局棋下到一半,棋局明德帝还命人留着,眼下正好继续手谈。素来观棋局也能观人,明德帝瞧祈安的心未定。他有意道:“出京一趟,来去匆匆,怎么还带回这么多土仪?”“觉得新鲜罢了,"陆憬答,“天下归一,物产丰饶,儿臣想父皇见了也会欢喜。”
送往宫中的物件自然是最多的,明德帝感受到儿子的孝心,心中受用。但也不打算就这么让祈安糊弄过去。
昭王府此番散了不少土产到各家府邸,若说笼络人心么,如此大张旗鼓,送的东西又不贵重,且各府雨露均沾,恐怕没什么效用。明德帝已着人打听了昭王府的送礼名录,他估摸着祈安的心上人应该就在其中一家府上。
为着给那位夫人…姑娘赠礼,祈安干脆送了一圈。知子莫若父,祈安这点小伎俩瞒不过他。
明德帝借对弈之名,旁敲侧击多问了几句,倒没什么有用的线索。等棋局毕,陆憬欲回尚书省,明德帝道:“不急,晚些时候朕召了工部尚书觐见。”
说起此事明德帝心情不错:“你在外的日子,工部打造出了一件新犁具,正好一同看看。”
陆憬神色微动,颔首应下:“父皇这儿可有实物?”明德帝笑着摇头:“在少府监,图纸倒是留了一份。”他命李暨去寻出来,万寿节前夕臣下有如此建树,像是上天给他的赐礼。陆憬接过阅看,第一眼便觉得熟悉。他笑了笑,看来元乐数月的忙碌有了结果。
然目光移到图纸一角的署名时,陆憬眸色一凝。他不动声色,又想起昨日见到的元乐的模样。李暨来禀道:“陛下,李尚书大人携工部郎中周承求见。”“传罢。”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昭王殿下千秋。”
帝王赐座,周承面圣难免忐忑,抬眸时恰又对上昭王殿下冷淡的目光,忙低了头。
明德帝御下宽和,与工部尚书说过几句话,又问起曲辕犁的细节。工部尚书有心提携周承,示意他近前回话。内容周承已经背得熟悉,也是尚书大人逐字逐句替他把过关的。他正欲开口时,听见昭王殿下不轻不重道:“陛下面前,仔细答话。”周承心中一凛,见昭王殿下手中正拿着那份他早先交上的图纸。他急中生智,将最后的一段话挪到最前面。“回陛下,回昭王殿下,臣在工部翻阅书册时,见到其中夹着一张图纸,便以此为本绘出了曲辕犁。臣原以为此乃前人所作,不想竞是出自工部一位同僚之手。臣不敢独占功劳。”
“哦?是何人?"明德帝饶有兴致地追问。工部尚书代为答道:“回陛下,是工部五品主事,出自宣平侯府的顾宁熙。”
明德帝立刻想起了是谁,世家子弟中出了这等人才,他颇为欣慰。陆憬翻看着工部尚书方才递上的奏案,见元乐的名字在列,便不再开口。“此事为何不早些告诉本王?”
陆憬的车驾在宫道上截住了散值的顾宁熙,送她一同出宫。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已明了,惠文堂中元乐的神色,还有图纸上原本只有周承一人的名字,尽数说明了一切。
“臣自己能应对,无需劳烦殿下。"顾宁熙笑着道。她熟悉周郎中的性子,对方在工部多年,行事稳重,甚少出差错,必然是不敢轻易冒险的。
她有九成的把握,只要借点昭王殿下的名声,应当就能镇住他。“劳烦……“生疏的两个字,陆憬道,“为何会觉得是劳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