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义上统领六部,实则实权还是握于左右仆射手中。他参理朝政不过半年,尚书令在他手中以虚衔居多。陆憬搁了笔:“去请二位大人来一趟。”
如今腾出手脚,有些人、有些事是时候清理一二。“是,殿下。”
暮色四合,六部中不少人已散值归家。尤其顾宁熙今夜有约,处置过手中要紧事宜,早早便离去。
“殿下,"昭王府车驾旁,孙敬笑着道,“是回王府?”陆憬不答:"打听清楚了?”
“回殿下,顾大人与洛家姑娘约在望云楼。”正巧是他的地界,陆憬道:“那走罢。”
殿下未明言,但孙敬品了又品,得出去望云楼的意思。望云楼的雅间也是特意安排的。
陆憬并无听墙角的爱好,只是洛家姑娘乃将门虎女,身手不俗,那日在马球场上一看便知。
元乐不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连箭靶都射不准。单独赴宴,若是发生什么情难自抑的事,他真担心吃亏的反而是元乐3在雅间中坐定,顾宁熙特意选了望云楼。
此地离南安侯府和宣平侯府都不远不近,因是昭王殿下私产,一向管理谨严,闲杂人等也少些。
洛昀如期赴约,道:“该是我邀顾大人才是。”雅间中尚未传菜,有些事顾宁熙想先说清楚。她推出一方锦盒,道:“此物,还予洛姑娘。”匣中的金如意珍贵耀目,洛昀固执不接:“顾大人莫误解,此物我只是……”“我知道。”
对方虽如此答,但洛昀却觉得仍需解释:“金如意代表良缘,顾大人可以用它请陛下赐婚,我…”
顾宁熙点头:“我都知道。”
对上面前人温润包容的目光,那一瞬,洛昀明白对方看透了所有。雅间中安静了好一会儿,顾宁熙从容烹茶。洛昀鼓起勇气道:“顾大人是如何看穿的?”顾宁熙过了一道茶:“洛家姑娘立志承父衣钵,一杆银枪使得出神入化。她想建功立业,收复北境,光耀门楣。如此耀目的姑娘,怎可能为区区情爱所困?"她笑了笑,“你不想嫁给宁国公嫡子,是不是?"<1洛昀默默点头,除了顾大人,没有人与她说过这些。她是父母膝下独女,是京都人眼中的香饽饽。多少世家欲聘她为妇,无外乎是看重她侯府嫡女的身份,看中她身后丰厚的陪嫁。
待娶她过门之后,千篇一律是要她主持中馈,生儿育女。他们要的只是南安侯嫡女,而不是她洛昀。许多婚事她可以拒绝,但宁国公府乃皇亲,又是宁国公亲自上门提亲,侯府实在难以推拒。
父亲为难,还替她在前面挡着。
“顾大人,实在对不住,"洛昀站起身,“我当时……真的想不出别的法子。”太过情急,她在两府面前冲口而出此下策,覆水难收。“没关系。"顾宁熙语气依旧温和,为洛昀斟了茶。她从始至终没有怪罪之意,洛昀愈发愧疚:“顾大人既知道是我在利用,为何还愿意帮我?”
当时她将顾大人推向了风口浪尖,可顾大人一言未发。顾宁熙示意她坐下,话语中带了一分自己都未察觉的自怜:“这个世道,女子总是不易些。能多少帮上你,我觉得很好。”洛昀鼻子一酸。
顾宁熙问道:“你家中那个兄弟如何?”
南安侯膝下无子,收了族中侄儿以续家业,至今没有为他请封世子。“他么,”提起洛畅,洛昀又生出几分气性,“自负、自傲又自卑。时时刻刻摆出侯府主人的姿态,最忌讳旁人提起他非侯府亲生子。”南安侯府的家业是她父亲和母亲打拼下来的,与洛家其他人无半点关系。“你与他关系不睦吗?”
“是啊,很不好。”
外人眼中,洛肠很是敬重长姊,事事忍让。但洛昀看透他的秉性,父亲在时他做小伏低,等到日后他接掌了侯府,一朝得势,还不知要怎样报复她和母亲。
“既然熟知他的为人,知道他早晚会翻脸,我又何必费心与他虚与委蛇。我若是去讨好他,只怕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得意,我嫌恶心。”洛昀与顾宁熙吐露了句心里话:“我想无论如何先留在家中。若是嫁出去了,侯府家业当真与我无半点干系了。”
嫁妆能带走多少,都是她双亲的心血,她不想将侯府拱手相让。顾宁熙情知立女户的艰难,她能帮洛昀的实在有限。“顾大人无妨,我自己会想办法。”
她再度诚恳道歉:“我并非有意要害顾大人,而是…“她叹口气,“而是彼时的情状,我在议亲时骤然说自己有心上人。只有是像顾大人这般的人物,旁人才会相信。”
顾宁熙想了想,觉得对方约莫是在夸自己,悄悄浮起一抹笑。洛昀眸中恳切,她本以为此事很快会过去。顾大人又是男子,婚嫁应当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可受她牵连,顾大人至今未娶。
洛昀的意思顾宁熙明白,她希望自己借这柄金如意,尽快定一桩合心意的婚事,不必再随她受风言风语的影响。
顾宁熙只道:“此事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所以你不必…”顾宁熙委婉道,“不必再总想着补偿我。”
年年送到她府上的赠礼,还有这次的金如意,都不需要。顾宁熙道:“不必心怀内疚,我只希望……"她郑重将玉如意推还,“你能得偿所愿,事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