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曾并肩作战,曾在冰海、烈沙中共同浴血,曾一同高唱帝国军歌,举杯庆功。
那些记忆,雷克斯曾一度以为自己终身铭刻。
可此刻,那些记忆正一寸一寸地割裂他身上的每一块忠诚。
他没有再犹豫。
他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同袍的头颅在他眼前炸开,血雾宛如绽放的红莲,在潮汐间缓缓散开。
他站在那团血光中,仿佛听见命运轻笑了一声,笑他终于选择了心,而背叛了剑。
那一声枪响后,海底的安静被彻底撕裂。
“你出卖了兄弟!”
“她是怪物!”
“你杀的是自己人,雷克斯!”
“你会被帝国抹除!你连墓志铭都不会有!”
指责、咒骂与审判化为密集的子弹,撕裂海流与幻境的界限。
他想大喊“我没有选择!”——但那句话却卡在喉咙里,哽咽成血。
因为他知道——他确实曾有选择。
而他选择了心。
选择了米拉。
选择了那个在海神神殿中为他歌唱的女人,那个曾把命运之眼嵌入他眼中的族裔。
他背叛了曾教他持枪、教他瞄准的导师,背叛了军校教官对他未来的铺排,
也背叛了他那刻在军章背面的信条:“忠于命令,高于生死。”
而心,终究无法挡住帝国火力。
米拉的族人奋起反击。
贝骨、法咒与潮汐组成最后的屏障,试图守护他们的圣域与血脉。
但在那密布金属与逻辑的帝国战阵前,他们不过是唱诗人面对屠刀。
圣域成屠场。
珊瑚被炸碎,海水沸腾,音律凝结成死亡的回音。
雷克斯站在尸山血海之间,背后是神殿的残垣断壁,眼前是昔日战友的残骸。
米拉的琴断了,族人倒下了,而他手中的火枪仍未冷却,枪身的温度灼痛着手掌,却比不上心底那一道撕裂的裂痕。
耳边不知是谁的声音仍在咆哮:“你救不了她!”
另一道幽冷声音却更胜一筹:“你背叛了一切。”
雷克斯缓缓闭上眼。
忠诚,爱情,身份——三柄尖刀,已将他捧上命运的审判台,在这一刻,彻底决裂。
而神殿的光,终在身后熄灭。
米拉倒在他怀中,唇边溢出的血在水中绽开,宛如一朵缓慢盛放的红莲,在潮汐中悄然飘散。
“我……是我害了你……”雷克斯低声呢喃,嗓音颤抖如浪潮,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胸膛。
米拉抬手,指尖轻抚他的脸颊。她的目光柔软而沉静,
仿佛在看一场将要散场的旧梦,明知结局,却仍不舍道别。
“我知道。”
她的声音低得像海底的鲸鸣,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穿透灵魂的哀伤。
“我原谅你了。”
这短短一句,宛如深渊回响的神谕,轰然击穿他所有防线。
雷克斯僵在原地,只觉呼吸被掐断,连泪水都无法流出。
她的手指滑至他的右眼,那枚曾是她赠予的“命运之眼”——她最后的信物,也是他罪与情的烙印。
“你将看见一切……却无法阻止任何结局。”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随光而碎,化作千万水光流沙,散入无尽海渊。
梦魇重启。
这一次,他提早动手,先于帝国舰队动身,带她逃离神殿。
可在途中,被埋伏舰只击中,米拉被爆裂气浪吞没,化作残渣。
他发疯般冲入敌阵,杀光每一艘舰上之人,只带回她一缕沾血的衣角。
他尝试联络旧部,请求他们放弃攻击,换取和平。
他们答应了,转身却掷出火焰弹,将神殿化为地狱。
他潜伏数日,伺机狙杀帝国主舰指挥官。
可在扣动扳机那一刻,命运之眼突然反噬,眸中映出米拉之死——他迟疑了,错失机会。
他尝试一切可能的改变——拖延、提前、伏击、反抗、求和、逃亡……
每一轮选择,结局都相同。
米拉死去。
海妖灭族。
圣殿化尘。
命运如海,冷漠而不肯改道。
最后一次梦魇循环中,雷克斯独立于一片漂浮白骨的海底。
珊瑚焦黑,海水血红。神殿废墟如墓冢般坍塌,
他脚下,是旧日族人的尸骸,眼前,是沉没的帝国残舰。
他的右眼裂开,一道道血色泪痕溢出瞳孔,染红了他半边脸。
命运之眼——早已不再指引未来。
它成了“审判之镜”,一面只映照失败与自毁的黑镜。
他看见自己每一次的犹豫、软弱、执念与盲信,看见那些以为“来得及”的瞬间,
看见“我可以救她”的妄念,是如何一层层推他入局。
他一次次在崩溃中重启,又一次次在希望里溺亡。
可她的眼神——每一幕、每一轮、每一次死亡前的凝望——都太温柔。
温柔得,比命运本身还要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