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遇看着她,眼神幽幽沉沉,闪烁着暗光。明初却知道他故意的。
他知道答案,只是觉得那答案不可能。所以希望经由她的口来确认。海上婚礼,游轮出海从新宁港口航行四天三夜,第四天傍晚靠岸。婚礼持续四天,加上前期后期一些额外流程,共计七天。1明家还没办过这么繁琐郑重的婚礼,所以原定年末的婚礼推到了四月春时,到那会儿宁海的气候也会好很多。
整个婚礼造价师给的报价是个天文数字,但明初只是看了一眼大致的预算表,就拍了板:“就这样吧。”
甚至连明鸿非都没有反对。
一一虽然也没有表达支持。
明初并不需要一场世纪婚礼来为自己装点门面,她默许的隆重是为了他。许家恨之入骨,风凉话说尽,当着媒体的面都敢阴阳他高攀。明初懒得理,那就干脆坐实好了。
许嘉遇自己都要觉得自己风光大嫁了。1
游轮本来就要给他们办婚礼用,但许嘉遇觉得没有过户的必要,就算过户,也应该过到明初名下。
这艘游轮每年的养护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它的出海率不高,常年在码头停着,纯烧钱。这么多年明鸿非一直留着,也不过是因为早些年是因为他老婆买的,初知瑾坐着它出海过一次,露出过为数不多的真挚的笑意。“或者是警告我,连艘游轮都养不起,也没资格照顾你。"许嘉遇提出新的观点。
明初“哇”了声,面无表情地鼓掌,然后放下一只手,另一只手悬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再气我,这一巴掌下一秒就会落在你脸上。”这人越来越擅长自我攻击,用那副破碎心肠来跟她讨要安慰。明初将它定性为一种自虐式的撒娇。
许嘉遇微垂着眼眸,握住她的手腕抵在自己腮边,亲吻她的手指和掌心,沿着手掌又去吻她的手腕,嘴唇贴着脉搏的位置,感受她的体温。动作亲昵,但眼神有点空洞。
傍晚了。
她这半年都很忙,晚上也很少在家,俩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都不多,许嘉遇以为她很快又要走,不愿意放手。
他的确婚前焦虑挺明显的。
领完证有过短暂的平静期,但这段时间又发生了挺多,导致他比以前更紧绷。
这几个月明初和许嘉遇聚少离多。
董事会那群滑不丢手的老泥鳅联合起来给她软性施压,明鸿非刻意没插手,想让她自己站得住脚,免得将来一脚踩空。集□□系复杂,即便明初锋芒毕露,还有明鸿非保驾护航,依旧有人不相信她能挑起明氏的大梁,也害怕她真的挑起大梁。她推行的几项变革一个比一个阻力大,这些人在逼她发火,逼她自乱阵脚,好给她安一个心浮气躁难堪大用的罪名把她逼到二线去。但他们多少低估了她的耐性和定力,明氏早晚是她的,她又急什么。拉扯最白热化的时候,她带队去欧洲出差了,环欧半个多月,啃了两个难啃的项目,那群人才消停点,以为她会趁热打铁,于是竖起十倍的防备,如临大敌又摩拳擦掌。
但她一反常态突然休了一个月假,陪奶奶隐居了一个多月,期间都以为她没耐心不想掺和公司事的时候,她在收集每个人的资料,顺便构思此前根本没提过的优化以及简化管理结构的事,然后在回公司的时候,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花了一个多月来推行,大刀阔斧地砍掉了许多冗余的部门,精简了管理流程。
她折腾这么久,其实都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破窗效应,先折腾几件可能伤筋动骨的事,那他们就能接受不那么伤筋动骨的变动了。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掀房顶,她想拆窗户就不那么难了。
不过反抗声依旧激烈,但每个人的反应她都料想到了,每种应对方法她也都提前准备了,该赏还是该罚,该逼还是该安抚,她从小跟着明鸿非没少学,甚至比明鸿非更要缜密一点。
明鸿非年纪大了,顾虑也多,这几年心肠软了不少,但明初没那副好心肠,也不喜欢讲交情,做起事来更不留情面一点。那些人怕她,所以抗拒她,试图打压她,但压不过去,便会敬着她,甚至仰头看。
商场厮杀起来,多少带点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意味。等她把一切理清楚,实权都揽在自己手里之后已经到了年末,等她分出精力想要来管许嘉遇的时候,发现她最操心的许氏股权问题他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每天琢磨她会不会突然悔婚。
也是欠抽。
“你就当给你的聘礼吧。"明初思索很久,到底没舍得给他一巴掌,只是抓住了他的手,“你自己整天说他嘴硬心软,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其实挺喜欢你,要你滚蛋哪需要这么麻烦,他随随便便能使出来百八十个不让你看出来的损招,还用暗示。给你就是给你,你喊他一声爸,他给你什么你都受着,下次开开心心收了说′谢谢爸爸′就行了,懂了吗?”
许嘉遇猜到了,但似乎非要听到谁来肯定一句这是真的才能安心。“为什么?"他轻声呢喃。
为什么会突然送礼物,为什么他会突然对我这么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给就给了。一家人不用分那么清。"明初抬头,看他眼睛,“其实你是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爱你。就算爱你也是有条件的,有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