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在朱门上,景桓微垂眼帘,遮住了眼里的冷意。
"暗中彻查乃保全皇室颜面的良策。"
仁帝端起茶盏轻抿,"景桓,你该明白朕的苦心,无论真相如何,都会让皇室颜面尽失。"
更何况此案还是由他亲自审理,若是翻案,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沈老将军当年被贪墨,如今证据确凿证明是被奸人构陷,若继续遮掩,岂不是寒了为我朝出生入死将士们的心?"
景桓单膝跪地,声音不急不缓,却有理有据。
“臣弟愿以命担保,定能还沈家清白!”
林姝垂眸不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好不容易集齐当年当票、账本,却要再次被权力掩埋真相。
“胡闹!”仁帝猛地拍案,茶盏碎裂在地,“朕已经做出让步,你们居然还要得寸进尺?”
话音未落,宫门外突然传来震天鼓声。
景桓瞳孔骤缩——是登闻鼓!
自先帝驾崩后,大鼓已整整十年未曾敲响。
“陛下,顾尚书携物证求见!”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风雪,传进了乾坤殿。
林姝浑身颤抖,顾尚书,他居然为了外祖父去敲响了登闻鼓。
凡要敲响登闻鼓,为了以示对天子的不敬,需要先挨二十棍。
顾大人以命击鼓,他这是要逼迫仁帝不得不明查此案,断了皇帝的后路。
同时,也断了自己的后路啊。
“臣恳请陛下开宫门!”景桓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坚定“顾大人以死明志,若再拒见,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皇室?”
林姝望着景桓挺直的脊梁,忽然想起儿时在外祖父家,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时她被几个孩子欺负,是他挡在身前“妹妹别怕,有我在。”
当年她年纪太小,还不记得事。
直到眼前这一幕重现,才恍然想起这段记忆。
仁帝的手死死攥住龙椅扶手,冕旒剧烈晃动。
登闻鼓声一声紧似一声,仁帝的眉头紧紧皱起,良久无奈的叹息一声。
登闻鼓一响,便是天大的案子,也要公开审理。
仁帝的声音透着不满和无奈“把人带进殿来。”
不多时,殿门大开。
风雪涌入殿内,冷意袭来。
伴随着寒风卷入,还有血腥气。
只见顾大人身上血衣浸染,嘴角挂着鲜血。
他拖着被杖刑过的身子,步履艰难的进入殿中。
每走一步,地上便会出现一枚血脚印。
他走至殿中,对着仁帝拜了下去“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仁帝额角突突的跳,看顾尚书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顾兆年,你是老糊涂了不成,居然去敲登闻鼓,你胆子大的很啊。”
顾尚书嘴角淌血,面对仁帝的冷嘲热讽,吃力的道“臣,不敢,臣是为了皇上着想,若是不能还沈将军清白,实在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啊,皇上。”
最后一句落下,仁帝的脸色已经白成了一张纸。
殿内死寂一片,林姝抬眸看向仁帝,却见仁帝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面上片颓然之色。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仁帝之所以要密查,怕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只有暗中调查,他才能保住想要保住的人。
保住皇家的颜面。
可是外祖父何其无辜,沈家人何其无辜?
当年因为贪墨案被牵扯进去,险些丧命。
“臣弟恳求皇兄,明查此案。”景桓将证据高举过头顶,“此案若不查明,我启朝律法何在,民心何在?”
“住口。”仁帝突然暴喝,踉跄的扶着龙椅,面色铁青“你,你可知此举会动摇国本?”
林姝膝行两步,摘下簪子刺破指尖,扯下裙摆一角将血珠滴在上面“陛下若执意遮掩,臣女愿效仿顾大人,以血书叩阍!当年陆家满门被冠以贪墨之名,九族被牵连,有多少人死在了流放路上”
她声音哽咽,“难道皇家颜面,当真比人命更重要?”
殿外风雪呼啸,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高呼“求皇上明查,求皇上明查。”
竟是闻讯赶来的官员,他们跪于殿外,为沈老将军伸冤。
这些都是老将军从前的下属,学生。
他们面容悲切,神情动容。
仁帝望着殿内紧握双拳的景桓,望着殿外朝臣闪烁的眼神,又看向殿外摇曳的火光,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原以为能将那些肮脏事永远埋进黄土,却不想有朝一日,会被一封封旧信、一声声鼓声逼到绝境。
“好,好……”仁帝怒极反笑,“传朕旨意,重审沈知节贪墨一案。”
景桓与林姝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劫后余生的惊惶与决然。
“多谢皇上。”两人齐声道。
长安街上,一队人马从街头快速奔来。
领头的男子剑眉星目,目光冷锐。
一身玄衣包裹着他劲瘦的身形,充满了力量感。
男子脊背挺得笔直,像是被寒冬淬炼过的青竹,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