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经久不散的香灰烛火味,成了这段男女之事里最清晰的气味。
沈幼漓还是经常陪在他身边。
不过目的达成,她演戏就不大认真,偶尔说点俏皮话,偶尔也笑,只是笑得不如从前真心实意些。
洛明瑢待她一如既往。
待在他身边给她一种怪异的安心感。
直到某个午后,她去找惯常消失的洛明瑢。
一方静室里,传出一声声闷响。
沈幼漓才知道,原来她嗅到的血腥味是什么。
每日受完杖刑,回到禅房,他不说,她也不知道。
屋内,方丈放下木杖,说道:“妙觉,你尚是俗家弟子,沈施主也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予你,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洛明瑢虽事事与出家人无异,到底还是俗家弟子,他与沈幼漓之事算不得犯戒,可他执意领受刑罚。
僧袍沾满了血迹和尘土,洛明瑢擦拭掉唇边的血,灰茫的瞳仁睁着寻一份解脱。
他只是坚持说:“弟子,有错。”
沈幼漓差点推门进去阻止,可她还是忍住了。
远远看洛明瑢推门出来,他换了一身僧衣,在水井边濯洗衣裳,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傍晚时,沈幼漓又坐在他身侧。
木鱼一声声敲,她今日终于有耐心等他敲完。
待经文念完,洛明瑢僧衣衣领被轻扯了一下。
这真像招呼狗吃食的铃铛,因为洛明瑢就是如此,他从善如流,抱住她的腰肢倾身而来。
沈幼漓按住他,才发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点神采也没有。
从前当他不嗔不怒,眼神也一贯平静如水,可今日这么近,她看出那点不一样来了。
所谓的平静,只是死水一潭。
唇瓣也因失血,苍白得很,为什么她从前没有发现。
沈幼漓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好像毁掉了一个人。
她勉强笑道:“有伤就该擦药,我还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竟也会骗人。”
洛明瑢眼珠动了动,又重新坐好。
背上密布凌乱的伤口,大片吓人的青紫泛着狰狞,有些还在不断渗血,沈幼漓给他上药,心好像也在跟着一起疼。
“每次之后,你都要挨打吗,要打多久?”
洛明瑢并不想搭话,沈幼漓便当是默认了。
回想初次行房到再上山找他都还能闻到血腥味,这惩戒怕是挨了一个月。
算算沈幼漓拉他行房的次数,他这刑罚看来根本没断过。
日日这么挨打,人怎么受得了。
“家人在侧,你为何要入空门?”沈幼漓真的不明白。
“众生皆苦,贫僧想勘破顿悟,寻得此心清净。”
“如今难道不是佛门戒律让你痛苦?”
“戒律不会教人痛苦,它能护诸生免堕恶业。”
原来她是恶业啊。
沈幼漓玩笑道:“可方丈说得没错,你并没有错,为何强令自己守戒,既然还是俗家,趁早多生几个孩子,好好养大,后半辈子有的是时候吃斋念佛呢。”
“有向禅之心便已是佛门之人,诸般戒律自该谨守,投机取巧,自欺欺人者终自害。”
“看来世间真无两全法。”
后来沈幼漓不再与他行房,只是每日要瞧一瞧他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洛明瑢也乖乖给她看。
情愫滋长时,沈幼漓卧在他怀里,也问过他:“你能不能……不当和尚了?”
一辈子都不当了。
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
她记起来自己的任务,拿了银子她就要走,问这话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可沈幼漓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鼓噪得不像话。
捻动的念珠悬停在眼前。
洛明瑢声音自发顶传来:“贫僧从来无意于红尘,沈娘子为一万两白银而来,难道除了孩子,还有让贫僧还俗的任务?”
冰凉的话似一瓢水浇醒了她。
沈幼漓慢慢坐起来,“你都知道?”
洛明瑢并无一丝“真心错付”的责怪,更无恼怒、怨恨、得意……
他只是冷静地陈述:“一万两白银,换一个出卖自己得来的孩子,在贫僧看来,不值得。”
说话的人近在咫尺,面容却笼罩在云雾之中,隔着万水千山,难以触及。
“一万两,我觉得很值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所以你今日开口要求,贫僧只当你受人所托,并非出自本意,往后也不要再提。”
“所、所以禅师,”她磕绊了一下,“和我这样,只是为了早日摆脱我?”
“是。”
她声线有一丝颤抖:“你心中一直以来,是如何想我的?”
洛明瑢沉吟片刻,道:“世人堕入情爱是寻常之事,须知真情可贵,此生有人相伴,沉湎其中亦有道理,但若是人人都似这般为利目的不择手段、明目张胆去算计引诱、粗糙织就一份感情,那就是檐下蛛网、油彩面皮,脆弱虚假,经不住一点风雨。”
言下之意,这份感情一文不值。
二人结为夫妻,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