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难安,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恐怖事件。
云祈丢掉浸湿的纸巾,瞧着她痛苦难耐的模样,垂落的指尖捻了捻。
他下意识站近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抚平她眉头。
那般如同精描细画的山水墨卷,清雅出尘的眉眼怎么能够皱成一团?
太碍眼了。
然而云祈温热的指尖方才触及到她,她像是被尖针利刺狠狠扎过一般,猛然掀开眼帘瞪圆双瞳。
并伴随一声绝不仅有,撕心裂肺的大叫:“不要!”
惊恐万状溢于言表。
云祈距离病床半步不到,此刻又是略微弓腰,低垂眼眸,一瞬不瞬直视她的状态,猝不及防和惊醒的她对撞视线,看清她自眼底涌现的恐慌,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谢时依刚刚从骇人噩梦中挣扎过来,瞳仁涣散,怔怔反应了片刻,缓慢转动眼珠,聚焦到悬于上空的一张英挺面庞。
云祈心脏突兀地跳快了一拍,讪讪收回手,赶忙坐回原处,薄唇轻轻抿动两下,没有出声。
似是思绪混杂,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谢时依偏转脑袋,一点点打量四周,发觉身处医院,吸气两口全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右手被平放在病床上,正在输液。
她又调转眸光,望向房间里面唯一一个人。
细致回顾了好半晌,谢时依才敢确定,她在爱之家福利院晕过去的刹那,是面前这个男生竭力跑过来,不由分说接住了她。
云祈本就不太自在,被她用迷糊却依旧剔透的双眼笔直注视,更加别扭,仿佛有成千上万根羽毛细细拂过每一寸肌肤。
不是酷刑胜似酷刑。
云祈避开目光,尽量不和她对视,挑起话题问:“怎么晕了?”
谢时依嗓子干涸,开口带了点儿哑:“你没问他吗?”
一听她声音,云祈不自觉拧动眉头,起身倒了一杯温水。
他伸长手臂就想递过去,可是看见她不顾输液的右手,执意要蹭起来坐着时,他莫名不快,收回手,凶巴巴呵道:“瞎动什么,躺好。”
谢时依有被小小的吓到,立时不敢乱动。
云祈放下水杯出去一趟,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根吸管。
许是向护士讨要的。
云祈将吸管丢入水杯,再递去她唇边。
谢时依张嘴就能吸到。
盯着她乖乖喝了两口,云祈慢悠悠回先前的问题:“问了,他说他也不清楚,估计你很不舒服。”
云祈知道她问的是晋安雄,当时那片开阔区域只有他们两个。
温度适中的白开水润过喉咙,谢时依嗓子舒适不少,她点点下巴,没有遮掩地说:“看见他不舒服。”
云祈拿开水杯,较为费解:“晋叔人很好。”
“很好?”谢时依精准反问,“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喊来了那么多记者,这叫很好?”
云祈也恼火这一点,但大人们免不了虚伪的一面,他无法苟同,却不能就此将人全盘否定:“除此之外。”
晋安雄待他确实没得话说,他小时候半夜突然高烧不退,云海山又在外地出差,是晋安雄连夜赶来家中,让保姆和私人医生先去休息,他一个人不辞辛劳,衣不解带地守了一整夜。
谢时依扯动几乎不见血色的唇角,冷冷嗤笑一声。
云祈平时见到的她不是含羞带怯,就是诚惶诚恐,从未想过如此凉薄冷酷的表情会出现在她干净无害,一派懵懂单纯的脸上。
他不确定有没有眼花,定睛想要再看一眼。
然而谢时依脸色忽地又变,浅茶色的瞳仁翻出波澜,惊浪滚滚。
她看见斜后方房门上镶嵌的一块玻璃处陡然出现了一张人脸。
板寸,五官冷厉,一道断眉戾气横生。
是宋一。
刹那间,谢时依喉咙像是又被强劲扼制,呼吸急促,双眼鼓得浑圆。
“你看什么?”云祈追上她发直的视线,要偏头去望。
谢时依慌张喊住他:“我,我饿了。”
云祈愣了下,挪开些许的目光定回她身上:“所以?”
“你去给我买点。”谢时依一鼓作气地说。
云祈被她自然而然,吩咐起人来毫不客气的态度逗乐了,没好脾气地问:“把我当跑腿的?”
“不要甜口的,谢谢。”谢时依心脏突突乱蹦,唯恐宋一直接闯入。
云祈吩咐陆方池他们几个吩咐惯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吩咐,尤其对方还是个女生。
他一句“我欠你的?”滚到嘴边,可是对上她那双无辜闪烁,叫人难以抗拒的眼瞳,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当真是欠了她的。
云祈暗骂一句,无可奈何蹭起身:“等着。”
不出所料,云祈前脚刚走,宋一后脚就进来了。
他脸色一直显得有几分病态的苍白,淡色的唇瓣勾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走路声响特轻,鬼飘一样。
谢时依本能地浮出惧意,挣扎着要往更远的一侧床沿缩。
宋一大步走去那边,微微弯腰,隔着被子扼住她一条柔若无骨的胳膊,阻止她的又一次挪动。
“我来都来了,你还能往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