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怪物在这天,拥有了第一个朋友。
等他坐下,孟昭昭又从书囊里一阵翻找,找出几颗小小的山楂放在顾时安的书案上。
“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山楂,可好吃啦。”孟昭昭很喜欢分享,上次是小狗,这次是山楂。朋友间总是分享来分享去,不分彼此,只想把最好的东西送给对方,不求回报,纯粹得令人陷入幸福。
“谢谢。"顾时安道。
山楂果皮深红,质感厚润,粗糙的斑点小而密。顾时安试探性地咬一口,山楂不似青枣那般脆甜,口感稍稍绵软些,甜味微不足道,很多的是无穷无尽的酸,酸得舌头发涩。但等适应后,又觉得酸爽,胃口也变好起来。孟昭昭凑过来:"时安哥,你吃过冰糖葫芦吗?”顾时安摇头。
“冰糖葫芦可好吃了,去了核穿成串,裹上金黄金黄的糖浆,一口咬下去,脆脆的糖皮配着酸酸甜甜的山楂,好吃的不得了。”说到这,他不知想到什么,转而垂头丧气道:“可是我爹娘不许我吃甜食。”
“为什么?”
“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哦。”
“嗯。”
孟昭昭神秘兮兮靠过来,他年纪小,要说悄悄话,都不需要顾时安站起来,一大一小依偎着。
孟昭昭小声道:“我的牙吃坏了。”
这有些丢脸,孟昭昭很快便担心起来,“你会笑话我吗?”顾时安摇头:“不会。”
“那你会告诉别人吗?”
“不会。”
“真的不会?”
“这是秘密,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孟昭昭肉嘟嘟胖乎乎的小脸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时安哥,你真好。”
无邪的孩童,纯粹的怪物,在此刻是天下第一好的朋友。黄昏,顾时安从私塾出来,挥手告别孟昭昭,便往家走。他今日有了朋友,学会分享,心情愉悦,走起路来也带着轻松和惬意,唇角始终翘起小小的弧度,笑得如春风拂面,轻轻柔柔。这般模样,和扶桑别无二致。
“顾小哥。”
半路,面熟的妇人喊住他,递给他个鼓囊囊的布包,“顾小哥,劳烦您把这个捎给王大夫,这是我家男人上山砍柴发现的,好像是个草药来着。”这人他记得,上次就是她被毒蛇咬了一口,被自己背去王大夫家。街坊邻居间的道谢并非声势浩大,而是细水漫流般的付诸行动,王大夫需要的草药,顾时安的纸砚。
花不了多少钱,但心意却是实在。
顾时安还记得那天收到新砚台的心情,新奇又愉悦。那是他第一次做好事,也是第一次收到回馈。凡间的纸砚做工粗糙,不敌魔宫的青玉砚,但他却觉得弥足珍贵,每日用完都要细细擦去墨痕。
他带着草药往回走,路上又遇见许多人,嗓门大的刘婶,年迈慈祥的胡伯,还有顽劣的孩童,街坊邻居们互相说笑着打招呼,顾时安一路走来,愈发觉得心里暖得不成样子。
他渐渐摆脱过去的沉闷和死寂,恰如枯木逢春。行尸走肉也慢慢有了人间的烟火气。
王大夫接过草药,笑道:“我锅里还炖着肉,你要不嫌弃,带上桑桑一起过来吃。”
“是啊,多个人添双筷子的事,可别不好意思。”他身旁的年轻女子也笑道。这是许氏,曾也是吃苦耐劳的农家女,自从嫁给王大夫后,再没干过一点重活,模样日渐丰腴,皮肤也白嫩,同整日忙里忙外的瘦瘦黑黑的王大夫完全不同。
顾时安本就是个嘴笨的人,想拒绝,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许氏斩钉截铁道:“嫂子可不跟你客套,别愣着呀,还不快去喊人,我这就让你王大哥盛菜,快点啊。”
顾时安晕晕乎乎地往外走。
他不太习惯这种街坊邻居的亲昵,总觉得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咬着牙,下定决心回绝,结果一回头,又像个闷葫芦一样半句话也说不出。夕阳余晖给院子里的两人渡上一层暖橘色的柔光,他们轻声细语说着悄悄话,灿若星辰的眼底只装得下彼此。
忽地,男人渐渐俯下身,轻轻亲了亲妻子的额头。晚霞不如脸庞上的红晕更动人。
顾时安屏住呼吸,他的眼睛好像被烫到了,但是一点也不疼,只是滚烫滚烫,有股想流眼泪的冲动。
他很缓慢地眨着眼睛,伸手摸上胸膛。
后知后觉的,他反应过来。
不是眼睛,是心。
风声,说话声,虫鸣声,都被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所掩盖。混沌的脑海,慢慢浮上一张面孔。
那是扶桑。
他抬起脚,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一颗心沉甸甸的,他跑起来……
院中的花开了,嫩黄色十分漂亮,扶桑正拿着剪刀修剪枝条,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绽放出笑容,“你回来了。”眉目柔和,唇角翘起小小的弧度,就这样温婉地笑着,令人心甘情愿溺死在这温柔乡。
顾时安脑海空白半瞬,喉结滚动,他喃喃道:“桑桑。”“恩?”
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恍恍惚惚,他闭上眼,颤抖着睫毛,轻吻上她的脸颊。
这是一个措不及防的吻,扶桑倏地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