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抱了王夫人腿哭道:“妈妈饶我一回,不可告诉老爷啊。老爷若是得知了,儿子哪里还有命在!”
宝玉一时间痛哭流涕,赌咒发誓再也不犯,王夫人只呜咽哭泣,却再不提去寻贾政。
内中母子二人如何计议暂且不提。
却说陈斯远将平儿送回馒头庵,打马回来,急切便要去寻邢夫人。奈何此时夜已深沉,只怕不便相见。
正茫然无措之际,忽有苗儿寻来。
因着贾家宗亲来的太多,是以这会子陈斯远只分得了一处耳房。听得叫门声,陈斯远开门将苗儿请进来,那苗儿屈身一福道:“大爷,我们太太让我告知大爷,说都妥当着呢,叫大爷不用挂心。”
意思就是,那东西与话都递给宝珠了?
陈斯远心下稍定,笑道:“多谢苗儿姑娘告知。”又问:“姨妈明儿个可要回返?”
苗儿就道:“要回的。不过这边厢也要留人,大抵是二奶奶留下坐镇。呀,说不得远大爷也要一并留下来呢。”
陈斯远笑着说:“我大抵要多留一日,后日好友成婚,不好错过了。”
苗儿抬眼盯着陈斯远,不知为何,忽而羞得垂下螓首来。陈斯远此时无心忖度着丫鬟想的是什么,只道:“夜深了,苗儿姑娘快去回话吧。”
“嗯,”苗儿屈身一福,又犹豫着道:“往后大爷叫我苗儿就是了。”说着一甩发梢,抬手遮了脸面羞答答而去。
陈斯远随手关了房门,返身端坐床头暗自思忖:那宝珠也不是个傻的,想来会顺遂吧?
灵堂里。
贾家宗亲各去安置了,只宝珠与几个仆妇留下来守灵。
依着规矩,宝珠须得守足了三日法事。这会子宝珠已然拿定了心思,不拘如何,明儿个便与贾珍说,自个儿要留在铁槛寺为‘义母’守着。
可先前那西府的大太太莫名其妙来了一遭,还偷偷塞了物件儿,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物件儿不好露出行迹,宝珠便将其掖在腰间。此时眼见四下仆妇困倦的点头连连,她便悄然背转身形,缓缓将物件儿自腰间掏出。
那物件儿是油纸裹着的,展开来内中是一些白褐色粉末,另有绢布裹着两枚药丸。宝珠依言屏住呼吸,赶忙将东西重新缠裹了塞回腰间。
暗自思忖着,这东西果然有用?的确会有人在后头接了自个儿?自个儿这一出去又是死是活?
忽而拳头攥紧,想着留在铁槛寺里也不过是拖延时日,对方费了这般大心思,连西府大太太了请了来说项,自个儿何不赌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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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次日一早,贾母、王夫人一应人等回返,宝玉自然随行其中。倒是那秦钟留了下来……好歹也是姐弟,秦家总要留个人下来看着法事。
果然与苗儿说的一般无二,凤姐儿留下来坐镇,因着铁槛寺空置了屋舍,便从馒头庵紧忙搬了回来。
这一日陈斯远早间跟着忙乱一阵,中午窥得空隙,推说四下走走,便从铁槛寺出来。行不多远,闪身便进了后头的树林里。
陈斯远踱步而行,四下找寻踪迹,忽而听得头上枝叶摇动,抬眼便见马攀龙与徐大彪自树上跳落下来。
陈斯远上前见礼:“见过二位哥哥,两位哥哥昨儿个夜里——”
马攀龙摆手道:“咱们混行伍的,风餐露宿本是平常。远兄弟,那人可找见了?”
陈斯远点头,蹲踞下来,拾了树枝便在地上画将起来。随即指点着道:“灵堂在此,她在西北角歇息,二位哥哥便在此处接应了。”
马攀龙道:“墙高一丈,亏得咱们预备了飞爪,只是女子体弱,说不得须得让大彪翻进去帮衬一把。”
陈斯远道:“二位哥哥接了人,依计行事。”顿了顿,又道:“明儿个我代五哥好生喝一顿喜酒。”
徐大彪撇嘴道:“这事儿还能代?少不得回来再补了。”
三人计议停当,马攀龙、徐大彪掩去身形,陈斯远踱步自林中出来,又回了铁槛寺。到这日下晌,陈斯远寻了个空去见王熙凤。
见面便拱手道:“先给二嫂子道个恼,只因后日乃是好友婚期,是以特来与二嫂子说一声,只怕我明儿个一早就要回京师。”
王熙凤笑道:“这事儿都赶在了一处,也难为远兄弟这会子才说。说来本就是我求着远兄弟帮衬,这道恼的话以后少提。回头儿等你二哥回来,咱们一道儿请了酒席好生谢过远兄弟。”
陈斯远笑道:“那就等着二嫂子请酒啦。”
话已递到,陈斯远略略盘桓便告辞而去。
到得这日夜里,一切相安无事,陈斯远回了耳房里歇息。又怕自个儿夜里睡不安稳,再误了时辰,于是便寻了个婆子,使了三钱银子,让其明早卯时来唤自个儿。
婆子喜滋滋应下,陈斯远关了房门长出一口气。万般算计,却比不得天意。夜里究竟如何,且看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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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
宝珠跪伏火盆前,时不时丢一把纸钱入内。因着贾家众人大多回返,灵堂里也无人看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