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十五及笄,她这等大户人家女子能多留几年,最多十八就要出阁了。且贾母上了年岁,还不知能支撑几年,只怕及笄左近黛玉的婚事就要定下了。
王嬷嬷劝慰道:“依着我,此事姑娘也不必太苛求,往后我与雪雁也仔细瞧瞧那位的人品、心性。若人品才俊都是上乘,高中皇榜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儿。”
黛玉羞怯着点了下头。
一旁的雪雁瞧不下去了,说道:“姑娘可瞧仔细了?老爷都不曾提过,说不得那书信就是伪造的——”
王嬷嬷扭头呵斥道:“住口!姑娘亲眼瞧过了,笔迹、印信都是真真儿的,哪里假的了?”
说句不好听的,为林家宗祧计,就算是假的又如何?总好过在宝玉一棵树上吊死。
那宝玉只在脂粉堆里打滚,自小被贾母宠溺得不像样子,前些时日据传还跟那秦钟与智能儿一道儿厮混……这等不知检点的浪荡哥儿,哪里是良配了?
雪雁讷讷不言,垂头思量了好一会子,忽而恍然,这才明白王嬷嬷与姑娘所思。目光在王嬷嬷与黛玉之间游移了一阵,这才笑道:“姑娘放心,远大爷房里的红玉我也识得,往后多来往几回,保准扫听得清清楚楚。”
黛玉嗔道:“也不用这般刻意……府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你私底下留意了,再说与我听就是了。”
雪雁不迭点头。黛玉想起昨儿个陈斯远送了青瓷的人偶,又道:“他昨儿个送了见面礼,我也不好怠慢了,你去书架上寻了那残本《王文公文集》,得空代我往后头走一趟。”
《王文公文集》乃是南宋雕刻版,全文一百卷,如今只剩下六十几卷的残本。
雪雁应了一声,起身便去找寻,结果转头便见碧纱橱的纱幕晃动,好似方才有人停在那儿一般。她惊疑一声,王嬷嬷也瞧着不对,紧忙出了碧纱橱观量。恰此时琥珀自贾母房里出来,二人迎面撞见,王嬷嬷就笑道:“方才可是有人回来了?”
琥珀笑道:“方才一直守着老太太,我也没瞧见,许是鸳鸯看过了兄嫂才回来过?”
王嬷嬷笑道:“那兴许是。”
琥珀笑着错身而过,寻了茶壶自去沏茶。王嬷嬷面上笑容敛去,回身又进了碧纱橱,扯了雪雁交代道:“往后有事儿……不好与紫鹃说。”
雪雁这会子已然反应过来,不迭点头道:“我知道了,往后只与嬷嬷、姑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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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霰斋。
宝玉头晌在老太太跟前耍顽了半日,这会子也在小憩。
袭人自外头笑着回返,晴雯正坐在椅子上作着女红。袭人过来扫量一眼,见那帕子针脚细密,其上荷栩栩如生,顿时称赞道:“瞧这针脚手艺,你便是不做丫鬟,外头只怕也要大价钱请了去做针线上人呢。”
晴雯得意一笑,说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袭人道:“刚巧撞见玉钏儿,就多说了几句话。”顿了顿,袭人转而说道:“倒是方才在东大院听婆子嚼舌,说是林姑娘与那位远大爷早有婚约,只等林姑娘及笄后便要成婚呢。”
“嘶——”绣针刺破指肚,晴雯蹙眉将指头衔在口中,吮吸了两口方才蹙眉道:“哪儿的婆子胡乱嚼舌?这事儿也是能胡诌的?”
袭人笑道:“无风不起浪,我看这事儿八成有说道。”
晴雯生得灵巧风流,因着年岁小,性子倒是有些急切。闻言哪里还坐得住?
她被赖家送到老太太跟前,其后又被老太太指派到宝玉身边儿。贾母虽不曾明说,可赖嬷嬷私底下与她说过,老太太相中了她,有意抬她做宝玉的姨娘。
她比宝玉还小一些,因着一手精湛女红,便有些恃才傲物。素日里与宝玉相处,从来都是当做朋友,也因着心中傲气,始终不曾像碧痕、袭人那般与宝玉厮混。
这些年宝玉渐大,那劳什子‘金玉良缘’四下流传,下头人一会子说老太太看好两个玉儿凑在一处,一会儿又说太太看好两个宝凑在一处。
晴雯心下思量过,林姑娘虽不食烟火气,却瞧着可亲;反倒是那位宝姑娘,平素虽笑着,偏身上却少了人气儿。
因是晴雯心下,更想两个玉儿凑在一处。
而今听闻林姑娘忽而有了婚约,晴雯这爆炭性子又怎能不急?
她思量了下,好似袭人说的对,当下便跳下来。
袭人紧忙阻拦:“诶?你去做什么?”
晴雯道:“无风不起浪,这等事儿总要让宝玉去寻老太太做主。若是真的,总要问明缘由;若是假的,定要给那些乱嚼舌的一个好儿!”
袭人装模作样阻拦两下,到底被晴雯甩开,眼看晴雯一溜烟也似去了卧房,袭人嘴角上翘,这才慌忙去追:“二爷还睡着呢,你莫吵了他!”
宝玉这会子小憩半晌,已然被吵醒,结果醒来便听得晴雯叨叨叨说了一通。他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待仔细回想了晴雯所说,顿觉天旋地转!
林妹妹竟有了婚约?什么时候的事儿?不对,定是假的!
“假的!我去找老祖宗!”
宝玉起身也不穿鞋袜,赤着脚往外就跑。袭人拦了一遭,与晴雯好歹伺候着宝玉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