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也没瞒着,只省略了一些,便将如何结识,又如何出主意,以及后续事宜一并说了出来。
邢夫人听罢喜道:“这般说来,你与黛玉的婚事岂不是妥了?”
“妥了?”陈斯远揶揄笑道:“你以为过二年,贾家还能掏得出林家家产?”
邢夫人不解。
陈斯远就道:“营缮司换了郎中,那营生怕是做不下去了。往后入不敷出,又要迎大姑娘省亲,你以为府中从何处挪腾银钱?”
“这……”邢夫人不禁犯了思量。若工部营生断了,可就真没好日子过了。那些庄田才多少出息?单荣国府连主子带仆役就几百口子,不算迎来送往,只月例、用度,每年就二三万两银子!(注一)
不算个人的体己,荣国府公中田庄、房产,一年出息算算将将够维持的,又哪里有银钱填窟窿?
“想明白了?到时候没银钱,你猜府中会怎么应对?”
邢夫人悚然而惊!
不外乎两种,要么不认婚事,要么……养死黛玉!
陈斯远冷笑道:“若只是不认也就罢了,倘若生出坏心思来,你猜贾雨村来日会怎么待荣国府?”
邢夫人撇嘴道:“他?不过是个外官,还能反过来压荣国府一头不成?”
“啧!此人如今已经是布政使,焉知来日不会入阁拜相?林如海临终托孤,又待此人有大恩情,不拘是为了道义,还是为了自个儿名声,若真出了不忍言之事,贾雨村必定与荣国府不死不休啊!”
邢夫人心下战战,忍不住问道:“那你待如何?”
陈斯远道:“不急,总还要一些时日。待我起了势,再往各处勾兑一番,看看能不能将此事化解了。”
邢夫人生怕他因此与荣国府起了龃龉,便道:“黛玉好是好,可瞧着太单弱了。即便不成,你也别强求。”顿了顿,又道:“实在不行,你看迎春如何?”
“哈?”怎么说起迎春来了?
二姑娘迎春,私底下下人都叫其二木头。这等性子想来不得陈斯远喜爱,且又是个忍气吞声的,来日自个儿与陈斯远往来,她便是窥破蛛丝马迹也不敢张扬!邢夫人越琢磨越妥当!
当下便道:“迎春性子最是乖顺,虽是庶出的,可品格没得挑。你如今得大老爷看重,若来日真个儿娶不成黛玉……不,就算能娶,这正妻娶了迎春都是极好的。”
陈斯远哭笑不得,摇头道:“这都不挨着,哪儿跟哪儿啊?”
邢夫人越想越得意,不禁笑道:“你甭管了,回头儿我试试大老爷是什么意思。”
当下二人转而说起旁的,邢夫人又问:“那锦缎、绢纱可曾给你三姨留了?”
“留了各四匹,等初二一道儿送去。”
“难为你用心了。”
邢夫人又提及苗儿、条儿。陈斯远这些时日虽占了不少便宜,却不想就此骗了两个姑娘家身子去。于是说起来便有些推诿之意。
谁料前一刻还好好儿的,下一刻邢夫人顿时就恼了:“好啊,你得了前程,来日能娶黛玉了,苗儿、条儿瞧不上眼,是不是来日连我也瞧不上啦?”
陈斯远眨眨眼,紧忙上前安抚。邢夫人这回却哄不好了,临了道:“再给你三个月,若还不行……从此咱们各走各的!”
陈斯远只得不迭应承下来。心下转了转便明白了,邢夫人自是想着二人长久,可这等事儿岂能瞒过贴身丫鬟去?他若不将苗儿、条儿拿下,往后说不得何时就露了行迹。
这大顺纳妾自有规定,七、八品可纳一人为妾,五、六品两人,三、四品三人,一、二品四人。侯往上六人,郡王八人,亲王九人。
这是能纳入宗谱的,至于私底下纳多少不入宗谱的随意。就比如严羹尧,这位老大人贪恋女色是出了名的,家中奴婢二百多,没名分的姨娘十几位,那有染的大丫鬟更是不计其数。
只可惜陈斯远如今还是一介白身,若果然有了严羹尧的权势,只怕府中丫鬟连那没名分的姨娘也要争抢一番。
自正房出来,这回条儿抢在前头,笑盈盈将陈斯远送出来。与苗儿性情不同,条儿只敢大着胆子言语挑逗,却不敢如苗儿那般扯了陈斯远钻厢房。
自东跨院回返,其间路过梨香院,陈斯远心下可惜,可是有好些时日不曾撞见宝钗了。
又往东大院眺望,眼见河道已然挖了出来,各处地基先行用炭火烤炙过,这才迭造起来。
陈斯远暗自咋舌,这冬日里起屋舍,耗费只怕比春夏起码多三成!荣国府此番不惜工本,也不知会耗费多少银钱。
一径回返自家小院儿,进了正房便见雪雁竟也在。
那雪雁笑吟吟见了礼,说道:“正要走,可巧远大爷就回来了。”
陈斯远道:“雪雁姑娘来是——”
雪雁笑道:“我们姑娘心下感念,正想着寻人兑一些银稞子留着打赏用,可巧远大爷就送了金钱来,这倒是省事儿了。可又不好平白拿了去,便打发我来回送远大爷一方歙砚。”
雪雁目光牵引,陈斯远抬眼便瞧见了书房桌案上的歙砚。
这歙砚产自黄山,自唐时就极为有名,此时更是贡品。瞧那歙砚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