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陈斯远先行往前头去寻贾赦。
临近年底,贾赦干脆托词旧疾复发、不良于行,告假在家。他也懒得往外书房来,干脆叫人引了陈斯远往正房来。
陈斯远入得内中,眼见贾赦、邢夫人高坐堂上,心下略略古怪。依着规矩见了礼,贾赦随口吩咐其落座,待上了茶水,贾赦就问道:“远哥儿昨儿个又往燕平王府去了?”
“是,昨儿个王爷打发人来邀外甥分说一二。”
“分说?”
陈斯远便将献策之事略略说了。
贾赦听了眨眨眼,蹙眉道:“远哥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自问待你不薄,这等发财的营生怎地不想着老夫?”
一旁邢夫人也道:“就是,你姨夫多番帮衬,哥儿这回可说不过去。”顿了顿,又道:“老爷,许是哥儿急切了些,那营生又不止一桩,回头儿让哥儿再想一个就是了。”
陈斯远此时却笑道:“姨夫误会了,外甥怎会忘了姨夫?”顿了顿,说道:“实不相瞒,昨儿个外甥厚着脸皮,问王爷讨了插一脚之机。”
“哦?什么营生。”
陈斯远道:“还是往扶桑海贸。不过这回怕是没机会赚快钱了,实缴之后,最少半年周转,得利最少四成。”
“唔——”贾赦有些不大情愿,若是如先前那般十几日就赚两成多好。这一押半年,得利才四成,实在有些少。
陈斯远却知,此番有燕平王背书,只怕京中富户定如过江之鲫般蜂拥而至。
这年头放债才多大的利?月息不过五分到八分,合规的复利才三分。典当铺子,当半年能有五成利,典的话不好算,除去一倍利,还能得物件使用权。
典当就算是厚利了,为何那些老财宁愿将银子铸成二百斤一个的银冬瓜放进地窖藏起来?盖因这世间营生就那么多,边际效应明显,再往里砸钱,非但没多少收益,反而有可能不如过往。
都知海贸巨利,可海贸素来为闵浙、两广商贾操持。这海面上的船只,入了港就是商船,出了港抽冷子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那燕平王掌着内府,又颇得圣上信重。此番真个儿往扶桑海贸,说不得就有圣人的国书,沿途又有水师护送,绝非那等小打小闹。掐着春天启程,赶在台风来之前回返,还有比这更稳妥的?
往来一回,俵物、倭刀、倭扇须得慢慢发卖,可铜条、银锭乃至倭缎可都是抢手货。算算最少一倍的利!内府分出四成来,想来也存了借鸡生蛋的心思。
贾赦沉吟,邢夫人却动了心思,喜道:“唷,那可得算我一份儿,我那儿还存了一些体己,这回哥儿都拿去。”
此时贾赦忽而想起黛玉那没动的几万家产来,奈何都是死物,不是活钱。要么是苏州地契,要么是京师铺面,又有古玩字画,一时间实在不好变现。贾赦不由得暗恨不已,若前一回将婚事坐实了,那此番自个儿不就可以借鸡生蛋了?
现在倒好,入宝山空手而归啊!
这般想着,贾赦瞧向陈斯远的眼神就有些恨铁不成钢。随即又想起捣乱的贾琏来,顿时心下恼火。
眼见贾赦脸色数变,便是邢夫人也拿不准其心思,当下只得偷偷递眼神给陈斯远。
过得须臾,贾赦就道:“这一用就是半年,我须得留些银钱防身……这回就出三千两吧。”
陈斯远乖顺应下,略略盘桓片刻,随即起身告辞而去。
他一走,大老爷贾赦猛地一拍桌案,叱道:“都是琏儿那混账!错非他坏了好事,此番我最少赚两三万银子啊!”
邢夫人这会子怀里揣了孩儿,不由得有些得陇望蜀,当下下蛆道:“老爷还不知琏儿?莫说家里那姓王的,便是外头的兴儿、昭儿也能当他半个家。”
“混账行子!”贾赦骂道:“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好好的爷们儿还能让屋里的欺负了去?”当下起身便走。
邢夫人起身追问道:“老爷这是往哪儿去?”
贾赦头也不回道:“我去后头瞧瞧,若是琏儿敢怠慢,这回定要给他个好儿!”
邢夫人送了两步,回身又歪在软榻上,手捧着小腹蹙眉思量。她如今才一千多银钱,半年才能得几百两?可惜三姐儿的亲事不能拖了,不然挪用了,这一来一回就是一千二百两啊!
凤姐儿院儿。
陈斯远顾念着凤姐儿待自个儿不薄,便过来与凤姐儿提了一嘴。凤姐儿也是爽利性子,道:“唷,这回又托远兄弟的福了。”因着有燕平王背书,凤姐儿这回愈发爽利,思量道:“我手头银钱不多,能出个三千两,不知远兄弟——”
陈斯远应下:“好,那就三千两。年后定下来,我再来寻二嫂子。”
凤姐儿就笑着与平儿道:“瞧瞧远兄弟,什么好事儿都想着咱们。”又看向陈斯远道:“前一回你琏二哥不得空,这回年节请酒,你琏二哥说了,定要好生陪远兄弟喝一回。”
陈斯远笑着应下,起身道:“那二嫂子歇着,我还要去寻太太问问。”
凤姐儿面上讶然,起身来送,说道:“远兄弟这个心性,来日必成大业。快去吧,太太听了信儿一定欢喜。”
当下凤姐儿与平儿一道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