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吹干,陈斯远探手将红玉招来,吩咐道:“这词得空给雪雁送去,莫让旁人瞧见了。”
红玉笑着应下,香菱便笑道:“我看红玉也该改个名儿了……不若就改做红娘。”
陈斯远道:“你也别笑,如今暂且不方便,往后这差事说不得便落在你身上呢。”
“我?”香菱纳罕不已。
陈斯远道:“林妹妹如今还在荣庆堂,来日总要搬出来……香菱不想学作诗了?”
香菱顿时眼睛晶晶亮,笑道:“原来大爷是要我拜师林姑娘,那自是极好。早听闻林姑娘极有才情呢!”
陈斯远笑着暗忖,元春省亲怕是要来年了,那黛玉搬去潇湘馆只怕也要等到来年了。
与此同时,隔壁的梨香院里,薛姨妈这会子方才倏然转醒。
昨夜旖梦连连,薛姨妈好似老房子着火,哪里还按捺得主?
待这会子醒来,薛姨妈自是慌乱不已。她昨夜恣意时少了些顾忌,只怕一准儿被宝钗听了去。当下母女二人再见,宝钗虽面色如常,可薛姨妈做贼心虚,总觉得自家女儿目光古怪。
她本就不是个脸皮厚的,刻下哪里还敢多待?便推说:“今儿个上元,我去寻你姨妈帮衬帮衬,我的儿若是无事,不若多去寻兄弟姊妹耍顽。”
丢下一句话,匆匆洗漱了便往王夫人院儿而去。她领了同喜、同贵,往前头行去时心下杂乱不已。那旖梦里全然都是陈斯远的模样,薛姨妈回想起来自是暗自啐了自个儿不知多少遍,偏那销骨噬魂之感难以忘怀,薛姨妈着了魔也似禁不住去想。
她暗自叹息一声,蹙眉思忖起来,想来都是多饮了几杯之故,往后可不敢再多饮了。
一径进得王夫人院儿,姊妹二人甫一相见,那王夫人便纳罕道:“妹妹瞧着容光满面,好似一下子年轻了几岁也似。”
薛姨妈眨眨眼,讪笑道:“蟠儿昨儿个孝敬了一盒水粉,今早试着擦了些,果然瞧着年轻了些?”
王夫人笑着颔首,待仔细观量,却见薛姨妈眼角细纹好似都褪了些。心下不由得纳罕,什么水粉有这等效用?女子爱美不分年纪,因是王夫人便追问连连,薛姨妈被逼无奈,只道来日定让薛蟠采买一盒来孝敬给王夫人。
这日过得晌午,陈斯远还在书房中温书,外间又有人叫门,来的却是邢夫人。
陈斯远将邢夫人一行迎入内中,待众人落座上了茶水,邢夫人便蹙眉道:“哥儿今儿个不去晚宴?”
陈斯远道:“早就定下了,要往灯会走一遭。”顿了顿,又补充道:“此番是为扬名。”
邢夫人这才释然,因着王善保家的那老货非要跟来,邢夫人便只叮咛了一番,又说了些寻常嘱咐的话儿,这才怅然离去。
申时过半,陈斯远穿戴齐整,辞别了红玉、香菱,径直往前头马厩而去。此时天色将暮,府中的一百零八盏散灯纷纷点亮,照得四下繁星点点,穿梭其间好似行走在星河之内。
到得前头马厩,却见那东跨院的门子余四早已等候多时,正坐在车辕上胡乱甩着鞭子。
瞧见陈斯远,余四紧忙下来作揖。
陈斯远笑问:“今儿个怎么换成了你?”
那余四道:“大爷不知,今儿个府中忙乱,又有车夫染风寒告假在家,因是小的干脆自告奋勇来替远大爷赶车。”
陈斯远心下透亮,情知余四这厮是贪图赏钱。当下也懒得计较,径直丢过去一枚银稞子,吩咐道:“好生伺候着,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余四探手接过,入手便觉是一枚一两的银稞子,顿时大喜过望,作揖连连道:“远大爷放心,就算小的掉沟里也不敢拖累了远大爷!”
陈斯远上得马车,余四上得车辕,鞭子挥动,马车自角门出来,绕着荣国府兜转半圈儿进了小枝巷,须臾停在那三合院门前。
不待余四角门,院门开了一角,内中人瞥见挑开车帘观量的陈斯远,顿时展颜一笑。随即迈步子内中出来,遥遥拱手道:“劳陈兄来接,弟实在感激不尽。”
尤三姐又换了一身书生装,手中还拿了一柄折扇,偏生一张俏脸儿艳若桃,怎么也遮掩不住。陈斯远笑道:“三郎快上车,去得迟了只怕就进不去了。”
尤三姐答应一声,余四闷声自后头取了脚凳,尤三姐踩凳进了车厢里,瞥见陈斯远,顿时一双眸子水润起来。
她正要说些旁的,便被陈斯远一把扯进怀里。
陈斯远低声道:“妹妹等急了吧?”
尤三姐仰着小脸儿只顾着笑,闻言先是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娇嗔道:“我都想好了,你若不来,我干脆自个儿去了就是。说不得还能在灯火上兜搭个嫽俏小娘子呢。”
见其眼波流转间满是戏谑,陈斯远认真思量道:“说不得三郎还真能兜搭了……不想你竟喜欢那等虚凰假凤之事。”
尤三姐儿顿时恼了,啐道:“呸,我才没呢!”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尤三姐忽而面色古怪道:“倒不如我兜搭了小娘子来送与远哥哥可好?”
陈斯远顿时大笑不止。尤三姐便是这般,性子泼辣,胆子大,有时什么话儿都敢说出口……啧,说不得还能做得出来。亏得她一颗心都挂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