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胸藏四海,定不会亏待了大嫂子。内府自有钱庄、票号,到时所得银钱尽数存入其中,出息虽不多,料想也够大嫂子用。
另则,我与燕平王有些交情,说不得以此为兰哥儿求个进身之阶。”
李纨舍不得用,每月所得银钱都尽数存起来留待贾兰来日用。可这真迹实在烫手,打底儿五万,说不得就十万!这些银钱留在手中简直就是催命符!
如今她对银钱多寡全然不在意,唯独陈斯远那句‘进身之阶’让其动容。
自打贾珠过世,婆婆王夫人冷眼相待,李纨心下憋闷,只一心教养贾兰,所为的还不是来日贾兰能有些出息,也好出人头地?
兰哥儿虽乖顺,疼惜母亲,每日发愤图强,可科考一事也讲究时运,若时运不济蹉跎半生也是寻常。若能得了燕平王那等贵人照拂,自是顶好的!
因是李纨回过神儿来,思量道:“王爷……果然能答应?”
陈斯远颔首道:“燕平王此人有情有义,若果然得了此物,必心下感念。来日兰哥儿若是科举不顺,自可求了燕平王进内府为官。”
谁不知内府是个好去处?李纨不由得心动。攥着手中烫手的真迹,想起陈斯远声名极佳,又极有才学与殖货之能,旁的不说,单是那百草堂便日进斗金,料想也不会贪图自个儿这烫手的真迹?
思量半晌,李纨方才拿定心思,颔首道:“既如此,此事就拜托远兄弟奔走了。我也不求旁的,只求来日兰哥儿落难,王爷看在这真迹情面上,好歹搭救一二。”
说话间起身将卷轴装进锦盒里,又捧送过来。
陈斯远起身接过,郑重其事颔首道:“定不负大嫂子所托,我明日便往燕平王府走一遭!”
李纨只觉柳公权真迹放在陈斯远手中,心下忐忑顿时为之一空,当下只唏嘘着道:“远兄弟尽力就好,也不必太过苛求。”
陈斯远颔首,不再停留,起身告辞。李纨将其送出房外,待回转身形,便见贾兰懵懂着欲言又止。她便搂了其道:“兰哥儿,为娘今儿个教你个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贾兰方才进学,哪里知道这些道理?只是摇头道:“孩儿不大懂,家中乃是公府,莫非还有宵小敢欺上门来不成?”
李纨禁不住意味深长道:“外人如何不好说,你又怎知府中之人不会惦记?”
贾兰思量一番,忽而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听嬷嬷说大爷爷贪占了林姑姑的家……”
“噤声!”李纨呵斥一声,叹息道:“自个儿知道就是了,这等事儿以后不必说出来。”
贾兰应下,贴在母亲怀里蹙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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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出了李纨居所,领了红玉回返自家小院儿。方才到得家中,便有香菱来迎,说道:“方才云姑娘身边儿的翠缕,与林姑娘身边儿的雪雁,都送了物件儿来。雪雁送了络子,说是林姑娘亲手打的;翠缕送了帕子,也说是云姑娘自个儿绣的呢。”
陈斯远心下计较着明日去见燕平王,因是只略略颔首便进了内中。香菱随行左右,见其浑不在意,又道:“大爷最好瞧瞧,我看林姑娘打的那络子极好呢。”
“哦?”陈斯远回过神来才笑道:“拿来我瞧瞧。”
香菱便笑着将那络子送了来。
这络子是悬于腰间,用来妆点玉佩的,形制别无奇异处,唯独用的绳结隐隐与那同心结相类。
陈斯远思忖一番,抬眼见香菱笑盈盈看过来,便笑道:“果然极好。”
当下解了玉佩,装于络子中,又重新悬于腰间,顿觉心下熨帖。这人心都是肉长的,陈斯远对黛玉照拂有加,若林妹妹始终冰冷,只怕来日二人就要相敬如冰了。
如此也好,有来有往的,黛玉翻过年才十二,正是情窦初开之时,说不得二人便能擦出火呢?
陈斯远又瞧了湘云的帕子,却是个青色兰金丝纹帕子,针脚略欠佳,可湘云才多大年纪?绣出这等帕子只怕要靡费一月之功。
又听香菱说起,明日湘云便要回保龄侯府过年,陈斯远便点了点头。略略小坐片刻,眼看申时已过,他便道:“也别忙活了,我过会子往能仁寺新宅去。”
红玉、柳五儿两个心下略略失落,却也知本就在情理之中。那红玉面上不显,就笑道:“早知有此一遭,我方才都不曾吩咐婆子烧水呢。”
陈斯远笑着与她们两个道:“别急,明儿个我就在家了。”
此言自是惹得两女嗔怪不已,目光瞥过来,又隐含少许幽怨。
少一时,陈斯远起身离家,自后门出来。因此行带了柳公权真迹,是以先前吩咐了小厮庆愈,又借用了荣国府马车。
当下陈斯远捧了真迹乘车往能仁寺新宅而去,自不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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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仁寺左近,陈家新宅。
自打得知陈斯远回返,尤三姐、尤二姐姊妹两个便急急回返家中。
入内果然见晴雯与两个婆子都回来了,非但如此,还多了个小拖油瓶。
尤三姐纳罕着问过,才知敢情是晴雯的妹妹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