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却道:“这……那两位主事不是来寻老爷的,却是来寻远大爷的——我打发婆子往园子里传话儿了。”
“啊?”王夫人愈发愕然,心下不明所以。当下紧忙命周瑞家的往梦坡斋传信儿。谁知过得须臾,周瑞家的回返却道:“老爷说了,定是因着那胶乳营生的事儿。今儿个有监察御史建言朝廷理应多采购胶乳轮胎,料想那两位主事就是因着此事才来寻远大爷的。”
王夫人唏嘘不已,暗忖无怪妹妹盛赞陈斯远有陶朱公之能,本道这胶乳营生没了声息,谁知这才几日,眼看着又要生发了。连朝廷都要采买,说不得那劳什子胶乳轮胎来日定能大行天下。
只是她如今一心想着夺权,对这等营生事儿却并不在意。只吩咐前头好生答对,眼见玉钏儿领了低眉顺眼的袭人来,王夫人便叫袭人到跟前儿来问话。
不提内中情形,却说这工部、兵部二主事一并而来,最先得了信儿的却不是王夫人,而是管家的凤姐儿。
凤姐儿一边厢打发周瑞家的知会王夫人,一边厢打发婆子进园子告知陈斯远看,另一边厢紧忙催着贾琏往前头答对招待。
临别之际凤姐儿动了心思,叮嘱贾琏道:“二爷用些心思,过会子远兄弟来了,二爷便在一旁仔细听着……说不得这营生咱们也能掺上一股呢。”
贾琏方才正与多姑娘调情,本待入巷,谁知骤然被凤姐儿叫了来。胆战心惊之余,难免兴致大坏,因是只含混应了便要往前头去。
凤姐儿见此,顿时蹙眉道:“二爷莫忘了那百草堂!”
贾琏顿时面上讪讪,这才赔笑道:“放心,我一准儿听个仔细,过会子细细与你说来。”
当下这才抖擞精神而去。
眼见凤姐儿兀自愁眉不展,平儿便凑过来道:“奶奶,二爷提着精神呢,料想定能听个仔细回来。”
凤姐儿嗤笑一声儿道:“他?与媳妇子厮混是一个顶俩,待要办正经事儿,又有哪一回成事儿了?”顿了顿,瞥着平儿道:“我就不信你没听过风声!”
平儿低声道:“若说风声,自是听过的。可我又不曾拿了真凭实据,怎好与奶奶分说?”
凤姐儿冷哼一声,也不与平儿计较,只自个儿嘀咕道:“瞧着吧,说不得改明儿我须得自个儿去见见远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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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上小院儿。
莺儿与门前的婆子别过,匆匆入得内中。此时薛姨妈正与宝钗说着话儿,宝姐姐心下纳罕,她前一回在姨妈王夫人面前好生夸赞了一番宝兄弟的诗,又将誊抄的纸笺留下,怎么这些时日还不见动静?
因她心有所属,又停了冷香丸,是以与宝玉相处起来便愈发不耐。她如今可是巴不得姨夫贾政恼怒之下,干脆禁了宝兄弟往园子来,如此自个儿也省去了许多烦扰。
莺儿进得内中,草草敛衽一福,说道:“太太、姑娘,方才得了信儿,前头来了工部、兵部的两位主事,说是因着那胶乳营生的事儿来寻远大爷呢。”
宝钗闻言顿时笑道:“今儿个邸报上便写了的,想来定是朝廷来寻远大哥订购轮胎了。妈妈如今这颗心可算能放下了。”
薛姨妈故作释然笑道:“菩萨保佑……那可是三万两银子呢,刨去拆借的,咱们家足足投了两万两,再如何仔细也不为过。”
她这些时日,隔几天便说担忧胶乳营生,打着往城外工坊去的幌子,私底下偷偷与陈斯远在那大格子巷私会。
对那胶乳营生,薛姨妈虽也有担忧,却不似明面上那般急切。此番得了准信儿,薛姨妈心下是又欢喜又为难。
欢喜的是,大事底定,有朝廷前头,来日胶乳营生不愁;为难的是,这往后该寻什么由头与小良人相会?
母女两个欢喜一番,薛姨妈就道:“是了,前儿个远哥儿与我说,他身边也没个得用的人手,便想着让老掌柜往郑和岛待上几年。我本道还能缓上一些时日,如今看来,却是耽搁不得了。我的儿,你看此事——”
宝钗就道:“老掌柜最是忠心,咱们家的营生也多赖其打理。这贸贸然打发去了郑和岛,难免离心离德。我看妈妈不若多许一些顶身股,其后再说动老掌柜南下。”
“合该如此。只是他这一走,咱们家别处的营生——”
宝姐姐悠悠道:“妈妈若是不放心,不若将那不大赚钱的营生也一并发卖了就是。”
“这——”薛姨妈极为心动,又一时拿不定心思。女儿劝说,此前小良人也画了大饼,怎么算都是胶乳营生更有前途。奈何如今那些营生都是亡夫留下的家业,这亏欠的发卖了也就罢了,赚钱的怎能轻易发卖?
见薛姨妈拿不定主意,宝姐姐又道:“若妈妈不愿,不若与嫂子商议商议?”
薛姨妈顿时眼前一亮:是了,那儿媳曹氏素来端庄娴静,老宅里被其打理得井井有条——说不得便也能将那些营生打理了呢?
薛姨妈不禁颔首笑道:“不错,改明儿我与你嫂子商议商议。”
宝姐姐噙笑颔首,心下得意不已,想着自个儿可算能帮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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