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本就是在唬他,见他这般,心下顿时熨帖了几分。赶忙身子后坠止住其身形,道:“她……她倒没这般说,是我多心了。”
陈斯远停步扭身,瞧着薛姨妈肃容道:“我自问待你尽心,瞧着你家家业败落,几次营生都勉力拖拽着;又心疼你支撑家业不易,更是连番出谋划策……我本将心向明月啊,谁知你如今竟疑心我!”
薛姨妈顿时慌神,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是一时情急,你,你别恼了。”当下鼻子一酸,又掉了眼泪,啜泣道:“宝钗方才说了那般话儿,你叫我如何不多想?”
陈斯远眼见火候到了,这才凑过来搂着其坐在炕沿,温声问道:“宝妹妹到底说了什么?”
薛姨妈这边一边哭一边将宝钗方才如泣似诉道出来的委屈说了出来。
陈斯远心下暗暗赞许不已,口中却道:“早与你说过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家业兴荣既因人而起,自然也要落在人身上。宝妹妹虽聪慧,奈何只是女儿身;文龙又是个混不吝的——嘶!”
薛姨妈禁不住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又乜斜过来。
陈斯远道:“我又不曾说错,琏二哥私底下都叫文龙薛大傻子呢!”
“那也不许你这般说他!”
“好好好——”陈斯远继续道:“薛家其余各房早就有心吞了大房家业,你那哥哥……心思诡诈,你又岂敢笃定来日贾家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来?为今之计,莫不如退了那皇商差事,从此守家待业,催着文龙多生子嗣。都道龙生九种,这孩儿只要生得多了,一准儿能选出个兴盛家业的来。如此,薛家有了指望,说不得过几十年比往日还要兴盛呢。”
薛姨妈被说动了心思,又委屈道:“你说的我自然听了进去,奈何蟠儿成婚这些时候,房里一直不见动静。”顿了顿,又看向陈斯远道:“你说我要不要问大太太求一些紫竹来?说不得娘娘保佑,我家就有了后呢?”
关紫竹什么事儿,求他陈斯远啊!
“这儿女缘急不得,”陈斯远费了半晌口舌,那压下的心火如今又升腾而起,不禁逗弄道:“再说文龙没动静,你何不来求我?你有了动静不也一样儿?”
“啊?”薛姨妈正愕然不知如何回话儿,忽儿惊呼一声,便被陈斯远打横撂在炕上。不待其说些什么,丹唇便被撬开。
那陈斯远憋闷几日,行止难免粗鲁,也不顾薛姨妈求肯,只管剥了衣裳迎凑一处。谁知薛姨妈略略抵受便昏酥过去。霎时如饮琼浆玉液,身心如在浮云,四肢不定,口如冰冷,于是小小的静室里一时间满室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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缀锦楼。
正是饭口儿,丫鬟绣橘取了食盒来,司棋便铺展开伺候着迎春用午点。方才离了清堂茅舍,三春又聚在一处耍顽了会子,到如今方才各自回房。
那惜春年岁小还不曾瞧出来什么,三姑娘探春聪敏,虽隐约瞧出了什么,却不曾多说。这会子得了空,司棋便低声与迎春道:“姑娘,我早间说的可对?撒下心来,哪里有说不出口的话儿?”
迎春略略赧然,只管闷头吃用。
司棋又道:“姑娘既说了那书稿,我看过会子不若请了邢姑娘来?她给远大爷誊抄了不知多少时候,一准知道内情。姑娘套出话儿来,来日也好与远大爷多说些体己话儿。”
迎春抬眼瞧了司棋一眼,见其笑吟吟满是热切,便颔首声如蚊蝇的应下。心下则暗忖,那书稿本就是邢岫烟故意透露给自个儿的,自个儿去问,她又岂会不说?
果然,待用过午点,司棋便去到隔壁将邢岫烟请了来。表姊妹两个年岁相当,一个人淡如菊,一个闲云野鹤,倒是说到了一处去。
其间迎春问起书稿事宜,邢岫烟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倒叫二姑娘心下感念不已。
正说得热络,忽而一阵清风透窗而来,邢岫烟便喷嚏连连。迎春自觉与邢岫烟亲切了许多,便打趣道:“说不得有人正想着表姐呢。”
邢岫烟揉着鼻子笑道:“有没有人想着我不好说,我却知道今儿个穿得少了,二姐姐快借了衣裳来,不然可就真个儿着了凉。”
表姊妹两个嬉笑一阵,迎春赶忙起身为邢岫烟寻了衣裳来裹着,却不知这会子的确有人在想着邢岫烟。
自然不是与薛姨妈鏖战的陈斯远,反倒是潇湘馆里的黛玉。
与陈斯远相谈一番,回得潇湘馆里黛玉不禁愈发犯了思量。暗忖那陈斯远又不是生而知之,不过比自个儿略年长了一些,怎能写出这浮生若梦来?
当下闷坐起来,不是愁眉,便是长叹。雪雁、紫鹃两个相顾无言,纷纷暗忖先前在清堂茅舍里还好好儿的,那远大爷也不曾说过什么稀奇古怪的话儿,姑娘怎地又这般了?
两个丫鬟少不得上前来劝,谁知全不对黛玉的心思。雪雁、紫鹃一时无奈,便只得由着她去。
谁知黛玉这会子忽而思量起了芸娘的情形,又将自个儿相识之人比照了一番,这一比照不要紧,竟果然寻了个芸娘出来!
冰雪聪明、勤俭持家、心地良善、洒脱不羁,又用情至深……这般性儿,岂不与邢岫烟对上了?
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