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身旁。
二人只隔了一尺,黛玉偷眼观量,便也没说什么。
过得须臾,眼见黛玉翻阅过了,兀自回味不已,陈斯远便道:“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黛玉瞥过来,道:“你也读过会真记?”
陈斯远笑道:“不然,我又如何写得出闺怨词?”
是了,如今外间还有人传唱陈词,黛玉先前还当只是因着他风流之故,如今思来,说不得便是多看了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
黛玉本就不是那等循规蹈矩的性儿,这会子只觉会真记写得好,便道:“外祖母定是不许我看这等书的……偏我不知这等好书如何拐了女儿家心性。”
陈斯远思量道:“妹妹看的是净本,这外间有不少脏本的,张生、莺莺夜里相会写得污秽不堪。此为其一。”
“还有呢?”黛玉好奇问道。
“还有,此二人门不当、户不对,张生亏得考取了状元,这才算登对。可世间又有几人得中状元?便有如我那二姨,少时选了个颇有才名的秀才,谁知到如今也是个秀才。家中过得勉强度日,瞧着比姨妈也老了几岁。”
黛玉聪慧,便颔首道:“原来如此,这倒也是。”
等了会子,陈斯远忍不住问道:“妹妹从何处得来的此书?莫不是宝兄弟送来的?”
黛玉笑道:“他?这会子闷在舅妈房里呢,且这一年又何曾理会过我?”
陈斯远纳罕道:“这却奇了,既不是宝兄弟,妹妹又从哪儿得来的?”
黛玉因读了一本好书,这会子心绪极佳,便瞧着陈斯远促狭道:“你想知道?我偏不说。”
见陈斯远瞠目不知如何开口,黛玉顿时掩口而笑,道:“罢了罢了,这书啊……是宝姐姐送来的,说是免得我闲闷无趣。”
宝钗送的?
这倒是有趣!
想那原著中,宝姐姐瞧见黛玉读此等书,立马好生奉劝,不料此时却改了心思,反倒眼巴巴将此书送与了黛玉。
其中缘故不言自明:大抵是原著里二女争夫,宝姐姐既知宝玉、黛玉两个更亲近,便生怕黛玉知晓了风月事,再忍不住与宝玉成就了好事儿,那宝姐姐可就没指望了。因是,见黛玉读这等书,自然义正言辞劝诫了一番。
黛玉笑过,又打量着不远处的水面,悠悠道:“真好,近日读了一本半好书,倒是极为有趣。”
“一本半?”
黛玉扭头嗔道:“偏你那书最是勾人,只写了一半,我虽明知最后肯定不大好,却忍不住去思量,越思量越难受……好几日才转了心思,又求了人续写。不然啊,这会子说不得还闷在潇湘馆呢。”
陈斯远正待问托了何人续写,远处便传来紫鹃呼唤声儿,黛玉面嫩,当即起身道:“许是姊妹们来寻我耍顽了,那我先回了。”
说罢将书卷藏在怀里,又扛起小巧锄,摆摆手便往沁芳闸桥行去。
陈斯远起身送别黛玉,倚着青石思量了半晌,方才释然一笑,起身往清堂茅舍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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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日惜春又吵着耍顽手球,众姊妹便寻了怡红院门前开阔地耍顽。孟春时节、彩裙纷飞,倒是好一番凤舞蝶闹。
待耍顽过后,莺儿便寻了香汗淋漓的宝姐姐道:“姑娘,太太回来了。”
几日不见,薛姨妈骤然回返,宝姐姐总要过去瞧瞧。她便与黛玉等说了一声儿,擦拭过面颊上的香汗,兜转过来往东北上小院儿而去。
那东北上小院儿于大观园正门旁开了个小巧角门,须臾光景,宝钗与莺儿一道入内,少一时便进得后头正房里。
宝姐姐入得内中搭眼一瞧,便见自个儿妈妈斜倚在榻上,面上闲适慵懒,肤如凝脂、白里透红,偏眉宇间又带着一缕愁绪。
宝钗凑近,薛姨妈这才回过神儿来,探手扯了宝钗笑道:“我的儿,方才听闻你与众姊妹耍顽,怎么这就回来了?”
宝钗乖顺问安,这才道:“方才见妈妈愁闷,可是又有烦心事?”
薛姨妈苦笑道:“我的儿,你还不知我愁的是什么?”
宝钗咬唇思量,忖度此番定是又为了亲哥哥薛蟠。这下连宝姐姐也蹙眉道:“哥哥那边厢……还没动静?”
薛姨妈只叹息着摇摇头。虽说这儿女缘乃是天定,可这都成婚许久了,至今也没个动静,难免让薛姨妈多心。于是昨儿个薛姨妈偷偷请了太医来,为薛蟠好生诊过了脉案,除去肾水不足外别无大碍,偏荷心、穗锦两个又一直不见有身孕。
今早与陈斯远絮叨一番,小良人除去宽慰一番也没说旁的。薛姨妈便只当薛蟠福缘薄,便想着择一日往庙里好生烧香求肯一番,求得佛祖、菩萨开恩,好歹让薛家有后。
烦闷过一场,薛姨妈便转而道:“我这几日不在,宝玉如何了?”
宝钗道:“我每日都往姨妈院儿走一遭,只听说已无大碍,连面上的烫伤都好了呢。”
“这就好,这就好。”
“只是……”宝姐姐正待言说金玉良缘的风声又起之事,忽而外间同喜道:“太太、姑娘,宝二爷打发丫鬟给姑娘送女儿茶来了。”
宝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