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妹妹凭心意送就是了,或是一诗一字儿,或是一扇一画,若实在想不出,随便捡一册书送来也行。”
黛玉笑道:“那可不好,每回你都用足了心思,我又哪里敢随意敷衍?不若你自个儿来说,心下可有想要的物件儿?”
陈斯远一时间还真没想过,忽而瞥见黛玉手中攥着的半新不旧的帕子,便笑着道:“什么都行?”
黛玉眨眨眼,道:“你说了我才知行不行。”
陈斯远身子倾过来,骇得黛玉身形后仰,只见他出手飞快,嗖的一下便将黛玉手中的帕子夺了去。
“你——”
黛玉正要恼,陈斯远就笑道:“若依着我,也不用旁的,妹妹只消将这旧帕子送我就是了。”
说话间将那帕子迭了,便要往怀里揣。
黛玉面上顿时腾起红晕来,也顾不得旁的,凑过来便来抢帕子,道:“我才擦过的,哪儿能送你?”
陈斯远笑吟吟攥紧帕子,任凭黛玉扯了半晌,见其嗔怪着瞧过来,这才撒开手。黛玉紧忙将帕子掖在汗巾子里,挪开两步,羞赧着瞥了陈斯远一眼,低声道:“我这会子倒是想好了,回头儿打发雪雁给你送去就是。”
说罢,拾起锄,朝着陈斯远略略颔首,道:“不早了,我先回了。”
陈斯远笑着颔首,起身目视黛玉下了山坡,又顿足回首观量一眼,这才一路缓行,朝着潇湘馆而去。
陈斯远面上噙了笑意,抬头观量了下天色,料想贾政合该回来了,便往前头去寻贾政。
暂且不提陈斯远,却说黛玉一路回了潇湘馆,自有丫鬟、婆子来迎。黛玉卸下锄、帷帽,一径进得内中,立马有紫鹃捧了温茶来。
黛玉吃了半盏,想起方才情形,不由得又羞红了脸儿。略略思量,便吩咐雪雁道:“去将我那新绣的卉竹菊纹手帕寻来。”
雪雁答应一声儿,不一刻便寻了帕子来。黛玉得了帕子自个儿进了书房,研墨思量,半晌后提笔落墨,在那帕子上写下一阙娟秀字迹:
开落一年中。惜残红,怨东风。恼煞纷纷如雪扑帘栊。坐对飞事了,春又去,太匆匆。
惜有恨与谁同。晓妆慵。忒愁侬。燕子来时红雨已濛濛。尽有春愁衔不去,无端底,是游蜂。
待停笔,黛玉仔细端详、思量,忽而莞尔一笑,却不知那人会不会自比游蜂。
…………………………………………………………
却说陈斯远一路寻到外书房,门前却只守着个小厮。问过才知,敢情老爷贾政今日还不曾回来,内中只几个清客在闲谈。
许是衙门有事儿耽搁了?
陈斯远扭身,便见赵姨娘身边儿的小吉祥儿正在角门处与婆子说话儿,没两句便蹙眉失落起来,正待回转,又瞥见了陈斯远,便抿嘴一福,这才扭身匆匆回转。
陈斯远款步行至角门,不待问话儿,那婆子招呼一声儿便撇嘴道:“一日也不知要寻几回,我看老爷这回是真恼了,连着两宿都在梦坡斋睡的。啧啧,赵姨娘定是急了。”
陈斯远哈哈笑道:“这却不好说了,说不得老爷过两日就回心转意了呢。”
婆子笑着颔首,陈斯远这才款步而去。谁知才至大观园门前,又见探春领着两个丫鬟蹙眉而来。
陈斯远眼前一亮,上前笑道:“三妹妹这是往哪儿去?”
探春勉强一笑,回道:“我去太太处问安。”
陈斯远道:“今日读书读得头昏脑涨,三妹妹过会子不若寻了众姊妹来清堂茅舍,咱们也耍一耍手球。”
探春笑道:“那我过会子问问她们,若是都赞同,便一道儿去寻远大哥;若另有旁的事儿,我再知会远大哥。”
“好。”
探春别过陈斯远,又往王夫人院儿而来。那晚的事儿虽已过去了,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六月寒,王夫人那怨毒的目光,与那句话便如同刀子一般径直在探春心窝子戳了个洞!
探春此时方知,哪怕她再乖顺,于王夫人眼中,自个儿与宝玉、元春总是不一样!
便是明知不该再想,探春也禁不住面带愁绪。待从角门进了院儿,又兜转到前头抱厦,玉钏儿忙往内中传话儿,须臾又引着探春入内。
刻下王夫人正眉头紧锁与周瑞家的交代着什么,二人也不曾瞒了探春去,小姑娘略略听了一嘴,便知是要撵外院两个丫头归家。
那周瑞家的一一领命,旋即匆匆去料理。
王夫人叹息一声,瞧了眼探春,顿时挤出一抹笑意来:“探丫头来了?”
探春规规矩矩上前敛衽一福,口称‘太太’。
王夫人一怔,又是一声叹息,起身行过来扯了探春的手,道:“我的儿,前日都怪我在气头儿上,一时说错了话儿,你可别往心里去。”
探春强笑道:“我既养在太太屋里,太太要骂什么,我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王夫人赶忙道:“话不是这般说的,你素来孝顺,我自是瞧在眼里的。实在是……”王夫人咬了咬牙,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此番环哥儿搬弄是非也就罢了,你可知那赵姨娘前一回险些害了宝玉与凤姐儿性命?”
“啊?”王夫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