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2 / 4)

草鱼交给哑娘的男人,浑身鱼腥的汉子蹲在河边,肥手握住滑腻的鱼身,一下下刮走鳞片,露出白里透红的肉。

尖刀一转,剖开鱼肚,指甲缝沾满黑泥的手指伸进鱼肚,掏出内脏,挤掉腮腺,红的黄的黑的,一把甩到她面前里。

她“哇”的一声,吐了。

男人嫌恶地躲开,哑娘不知所措冲上前,而她伏在那摊污秽里呕吐不停,吐得涕泪满面。

她推开哑娘,浑浑噩噩回了家。

宋鱼儿如往日那般坐在炉边,呆呆望着锅底,直到看见她走到跟前,才抬起头。

她们无言对视许久,宋鱼儿嘴唇颤抖,干瘦的手擦去她嘴角的泪与秽物,跪地搂住她。

宋鱼儿在她怀里放声痛哭,她只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小声说:没关系,宋鱼儿,有我呢。

那天夜里,借着明亮的月光,宋鱼儿抱着她,小心翼翼翻开那本快散架的词集,指着上头两个字,双眼发亮。

她说,娘不识字,可找了位读书人问过,这两个字,又好听又漂亮。以后,就是我们小囡的大名。

宋鱼儿轻轻抚摸书页,珍重无比。潋滟波光将她映得光彩动人,那是她捧着词集时,才会露出的模样。

她呆呆望着宋鱼儿,不觉看痴了,跟着她小声念:云谣、宋云谣。

来年春天,宋鱼儿生了场大病。

闭眼那夜,哑娘来了。宋鱼儿躺在茅草里,面色青灰,瘦得骇人,抖着手,从活动的船板下摸出一个布包。

她将布包塞给哑娘。

她说,这二两银子,我攒了一辈子,都给你。我不求你收养她,只求你将她卖到一户清白人家,无论婢子还是粗使,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屋住就够了。

哑娘早已涕泪满面,宋鱼儿却攥住她的手,语气咄咄,逼她发誓:答应我,清白人家,定要是清白人家!

哑娘坐在边上,使劲点头,泣不成声。

得了她的回答,宋鱼儿像被抽空半条命,闭眼缓了许久,才看向紧紧拉着她小指的宋云谣。

她的女儿双眼红肿、神情呆滞。

哭了太多天,那双黑眼珠已经流不出泪了,只是静静看着她,问她,“宋鱼儿,你是不是要走了?”

宋鱼儿想了想,认真回答。

“是,我要走了。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才会再见面。”

“很多年是多久?”

“等到你头发变白、直不起腰,变成老太婆的时候。”

“老得像张阿婆那样吗?不能早点吗?”

“不能。”

“到时候你认不出我了,怎么办?”

苦恼片刻,宋鱼儿恍然想起什么,将手伸进衣领,慢慢解下脖子上那只旧香囊,放进女儿手里。

宋云谣低头看,香囊上绣了个模样拙劣到古怪的鱼儿。

她盯着那鱼,忽然笑出鼻涕泡。

“好丑啊,鱼儿。”

宋鱼儿看着她,惨白的嘴巴一咧,也嘿嘿笑了起来。

哑娘看呆了,捂着嘴,竟不知该不该哭了。

二人对着傻笑半晌,宋鱼儿身子一抽,呼吸猛然卡住,嘴角还挂着笑,皮肉却僵硬了。

撑着最后一口气,宋鱼儿死死抓住她的手,嘴巴张合,仿佛想说什么,用力得面目狰狞、眼球凸出。

宋云谣急忙将耳朵贴在她唇边,听着她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声音,干涩的眼睛里,泪一颗颗滚落。

她说,别哭,娘要去的是好地方。

嗓子眼里挤出最后一个字,宋鱼儿断了气。

几日后,哑娘帮她寻了个山头,埋葬了宋鱼儿。

宋云谣在坟头坐了一下午,没有哭,只是心里不停想,宋鱼儿究竟是谁?

她怎么生下的自己?她有家吗?她的娘在哪儿?

山风呜咽而过,没有带来答案。

翌日清晨,哑娘的男人带她进了城。

青田县的牙行小院里人满为患,男男女女都蹲在地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牙人行走其间,看两眼,分个甲乙丙等,交钱画押,便定了他们的去处。

轮到她了,男人有意将她说小了两岁,她长得瘦小,看着倒也不奇怪。牙婆虽眼尖,却只似笑非笑看男人一眼,并未戳穿。

牙婆身边还站了个婆子,头上簪花、浓妆艳抹,尖尖的长甲掐住她的下巴,又掀起她的衣袖、裤腿仔细打量,活像肉市的老板挑活猪崽子。

半晌,那婆子直起腰,朝男人比个了数。

男人喜不自胜,同她攀谈起来,宋云谣懵懵懂懂,只听懂了“念书学字”三个字。

她忽然想起宋鱼儿捧着书的模样。

不知哪来的冲动,宋云谣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小声说,我愿意去,我想念书,让我去吧。

八两银子换一纸契书,她将自己卖给了那位簪花的苏婆子。

第二日,苏婆子将一伙丫头赶上船,要送她们去杭州。

刚上船,胆大的丫头问起杭州是什么地方。

苏婆子斜倚栏杆,神情懒散,抬起长甲摸摸鬓角,张口绣幄香衾、金银珠翠,闭口才子佳人、风月靡靡,将杭州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她们一群土

最新小说: 江南裁缝日志 玄学老祖爆大瓜,霸总全家心发慌 反着弹幕套路走,天命之女杀疯了 执掌天下 贪玉 818彭格列那个绿灯戒指 [足球]舍瓦的热恋 前男友们带球跑后 沧安录 御兽,我的情报每日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