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见春山雨景,便驻步在山中一小亭里观赏。乔慧托腮坐在亭下美人靠上,看着春雨,哼着歌儿,想起那剔透的宝石即将到手,心中十分得意。
坐在美人靠上,忽见雨中有一美人如天外飞仙降临。一把伞施施然展开。
雪般伞面,青竹的柄。
伞下一英挺身影,一张俊美的脸,如披云雾,如日沉水,山光雨光衬在其后,生出沉静却逼人的美。他站定,一手撑伞,一手负在身后,气度从容,立在苍青亭畔。
乔慧惊讶:“啊,师兄?你怎么来了?”
谢非池淡然:“今日查看明令司的计簿时看你领了那到外门传功的任务,下午无事,便来看看。”一层雨隔着他俊美的脸,如昙花隔在云端。这…这么精准地找到她,还带了把伞,真是无事才来看看?好吧,她要是再不知情识趣点,便是木头了。很灵巧地,乔慧闪身到那伞下,从坐在亭中观雨变成了走在伞下观雨。谁料,漫步雨下,师兄开口便是好一通道理:“你想要什么宝石,和我说一声便是,何必浪费时间去外门传授功法。外门的名望,积攒了也与你无用,老你想要声望,不妨去揭那天榜的任务,我和你一起去,杀什么妖王鬼王并不难。乔慧真服了,若非怕把他撞出伞外,此刻二人咫尺之隔,她真想肘击他一下。
她便推了推他:“杀什么杀,那几张天榜任务上写的明明是擒拿,师兄你别天天打打杀杀的,有法先伏法。”
谢非池斜睨她一眼。
若真要建功立业、得声名威望,那妖魔鬼怪,杀了也就杀了。也唯有她心慈手软,且一心一徳护持着她的正义、律法。世间的规矩,又安能依她一番古道热肠运行?
谁有通天神力,谁便权威地把持着世间万物。但这一道理她定然不喜,他便也没有道来。却听她又道:“而且今天来外门讲法,我很开心嘞,大家都很喜欢我。”话罢,身畔那人冷哼一声,并不语。
“唉,不过我呢,比较喜欢的还是师兄。”忽地,她的肩贴着他的臂,一时间二人捱得很近。伞下自有一方小寰宇,雨若流光,山气青涩,草木朦朦而动。雨光闪烁,照见她明朗神采。他的臂弯中,插进了她的臂,低头一看,只见她得逞,狡黠笑起。
一如窗前灯下的幻景,她挽着他的臂,二人一起漫步青云。砰砰雨声中,只听师妹仍在道:“师兄,我那日发现一片湖,边上都是兰花,我想和……”
兰草湖畔。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她时而回过头来,看他是否有跟上,灵巧地一笑:“师兄你怎么走这么慢,有心心事?”
金缕暗绣的漆靴踩在芳草地上,步履缓缓,终于停滞不定。身后那人实在是一位美男子,英轩如玉树,容光如虹日,冷白的脸,俊美浓丽的眉眼,像浓墨勾就的丹青。这美男子在树荫下静定许久,上前,站到她身畔。
“如此美景,但愿可以和师妹朝朝暮暮共赏。”乔慧只当他在说情话,真稀奇,师兄竞也有甜言蜜语的时刻?她便顺势答道:“可以可以。”
她答得如此随意,谢非池只觉额际微抽。明明昨日在雨中,她仍算知情识趣。
“我的意思是,朝朝暮暮,岁岁年年,"他静顿片刻,将语调放换缓,再道,“千秋岁月,亿万斯年。”
一字一句,他将想了两三日的心事道来:“小师妹你虽然是凡人,但你天赋极高,我托举你、提携你,我们一起飞升成神,共度千秋岁月,相伴千载,万载,亿载。“如此珍重的承诺,何人不心动。天地无涯,万物寂静,只等她的回复。
啊什么飞升成神,千秋万载,留级仙门一千年一万年?她只是约他来湖边游玩,未料会得一沉重盟誓。因知师兄的情意,乔慧不想直接拒绝他,半开玩笑道:“千秋岁月,千载万载亿载也太久啦,我三年后还要回老家回司农寺嘞。"虽是半玩笑地,她已将她的志向托出。
这一事,她与大师姐、月麟都说过,唯独没对师兄说过。从前是心觉他难解她的志向,不必深入探讨,如今相恋,却是隐隐察觉二人道不相同,一时犹疑,未能开口。
一阵风过,风送兰草幽香。
花影中,那雪白俊美的脸上凤眸锋芒微露,幽影沉沉,审着她。她不肯。
她竟不愿。
他淡笑:“师妹这是何意?”
乔慧心道,终有这一日。与其轻轻轻轻含混过去,不如就此与师兄诉说分明。
她也望向他,气度有几分沉着:“师兄,我不太想飞升成神。”谢非池面色微冷,皱着眉凝着眼望向她,宛如听见什么荒谬的语言。他仍忍住,缓声道:“为何?得道飞升,享万载天寿,与你心系人间、致力农务并不冲突。上古的炎黄,也曾于农事上点拨他的子民。”“飞升成神,就此一千年一万年地活下去,我觉得那对我而言有点虚无。”她有话未说,而且,她亦是凡人,泱泱生民都是她的同族、同胞,她不想高高在上,不想居高临下地称呼他们为“子民”。谢非池的眸光已沉下:“你觉得飞升成神是虚无?”乔慧抓抓头发,道:“我不是说师兄你的志向是虚无,只是……对于我来说如此,因每人志向不同。千秋岁月,亿万斯年,有的人或许雄心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