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方向走去,还是决定探望他的伯父。权柄更迭,时转势移,乃仙家常事。但伯父确实是他自幻敬爱的一位长辈,不应因父亲一言一语而变。探望之后,便下凡间。
但,下凡而去,是即刻去巡天司中搜寻更多线索,还是……与白银珂汇合后,乔慧简明扼要地将种种异象道来。白银珂点头,道:“一月未雨,有此灾情确实怪异。白天司农寺的同僚所到之处水粮尚可支持,未能深察此异样,多亏乔姑娘相助。”乔慧道:“还请署丞加派人手调查一番,是否十里八乡都有此异样。我也帮忙一起来。”
于是,太仓署的官差们分头行事。数队人马,持着簿册,顶着毒日,依照划定的路线行进,将各村镇的异样记录;又有刚调拨来到轻骑,马踏黄尘,沿着灾情舆图的顺序飞递向四方州县。柳月麟也已回来,乔慧与她穿梭山岗之间,投查异动,倾倒玉瓶甘霖。
如此过去大半日,更多消息传回司农寺临时征用的乡道驿站。驿站内灯火亮起,人声、马声、文书翻动声,交织一片。白银珂坐镇中央,快速翻阅,脸色渐渐沉凝。种种讯息,都指向旱灾确实有疑,是百年难见的天灾,抑或……
乔慧也手执几卷文书在看,翻了又翻,却不见有家中的讯息传回,她的心有点突突地跳起来。这也可以理解,村子离水源不远,离司农寺一行的驻扎点却甚远,若按舆图上的顺序,一日之内难有人马抵达。白银珂看出她的心焦,便问道:“乔姑娘可是有什么忧虑?”乔慧放下文书,坦言相告:“我也出身乡间,见今日传回的文书中没有我故乡的情况,我心里有点急。”
闻言,白银珂只道:“你既心系家中,不如先回去看看。还有我在此调度。”
乔慧当即抱拳:“多谢署丞体谅!我速去速回。”经过日间种种,她与柳月麟赶回村子时已是晚上。一片漆黑瞑色。上次旬假归家,她也是踏着星月归来。月下一条淡白的乡路弯弯缠缠,夜色中,融融地亮着一盏等候她归家的小灯。此际,眼前亦有光亮起。但不是温情的豆油灯,而是一片火把。赤火连天,黑郁远山被火光点亮,像烧热的铁。村口临时堆起独轮车、石磨盘,以作抵挡。农具砌起的一线隔阂内外,聚着着两拨人,气氛危急,剑拔弩张。火几乎要烧到村口那株古柳上。一拨人乔慧再熟悉不过,是乡里乡亲。村长为首,青壮年手持锄头扁担,脸上有愤怒、戒备。
村长脸皮紫涨,怒道:“胡说八道,我们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为何要给你们?”
“方圆百里都旱成什么样了?就你们风调雨顺?定是你们用了什么妖法,不然凭什么就你们没事,你们用了旁门左道抢了别人的水别人的粮,种出来的粗食还不分人?”
有人唱白脸,也有人唱红脸。
“叔,你们收成那么好,分一点出来也没事,不要见死不救…村长怒道:“早分过了,昨天、前天,没完没了!怎么分,还能怎么分,再分一点,我们怎么交军粮,怎么纳田税,到时候朝廷来抓人来砍头!”火光连天,照亮众人身后麦田的景象。
大半麦子已经被收刈,另一半尚在田中。与别处大旱下枯萎的麦子不同,村子里的麦田是一片油亮的金黄,麦穗饱满低垂,在月下闪着生机光泽。村口的另一拨人,人数更多,风尘满面。但,那一张张脸上褪去了疲惫,面颊鼓绷,目映火光,闪动着一种疯狂。
不言而喻,这群人来自邻近几个几乎颗粒无收的村庄,手中也拿着简陋农具,锄头、镰刀、尖削木棍,全都棱角锋锐,又有沉沉的石块,只待一抛,砸出血口来。天灾是一面箕,人心在上面颠簸、流离、筛动,不经意间,已筛下层层碎屑。
柳月麟讶然,紧抓着乔慧的臂。
起初,一片轰轰的空白,四面朝乔慧的心罩下来。但顷刻间,她已明白发生了何事。
旬假时,她在村中试验仙法灵药,故村子里的麦田抵挡了旱情,保全收成。但方圆十里,唯独这一村落有丰收,于是这丰收成了旱灾中的另一种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