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池听了,只冷淡一笑,不再答她。
驿站简陋的厅堂内,油灯昏昏,难辨卷上字迹。乔慧略施一昼明术,一团橙黄光晕顿时聚于梁上,映照通明。
乔慧梳理片刻,便将自己方才的猜测道来:“河洛交汇分清浊两侧,如阴阳相济,环流成卦,此地灵蕴原应最盛,但方才一路沿河走来,周遭灵气却甚是空茫,或许早已被人动了手脚。”
心念电转间,她又道:“那始作俑者,谢师兄怀疑是他一数百年前的族人。他此行而来,也是为了大义灭亲,缉拿那恶徒,他出身昆仑,昆仑不容有如此不仁不义之人。”
字句间,她将他和那谢航光撇得一干二净。一旁的谢非池抬眼看了她一瞬。“原来如此,昆仑仙山我也有所耳闻,果然是门规清正,"白银珂道,“若要探查水下,如今水位既枯,正好可以派人潜游而下,我调遣人手前去一探。”乔慧道:“如今水位虽比汛时浅,但令人下水也有风险,我施法将河水分开再察便是。而且我有神识,大约能更快找到何处有异。只是方才有乡亲在旁,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旱情与神鬼有关,便没有贸然行动。”柳月麟却道:“那两河交汇处异流数里,若要探查,莫非你要一人分开数里之水,你能支撑得住么?你病才刚好。”乔慧道:“我没试过嘞,不过我猜应该也不难罢,不过是用分水之法用久一些,而且如今水也甚浅。大不了让月麟你帮一帮我。”听她说让自己相帮,柳月麟欣然答应。幸好她不是想起那昆仑谢来,不然一前一后,一个在前开路,一个在后“护法”,只怕又死灰复燃。天,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心觉那谢非池就是一棵毒草,人极高傲,方才小慧一番答谢,他竞爱答不理的,家中也是坏人辈出。真怕小慧回头一嚼,要中毒。“水中灵脉既已失窃,或会有盗窃者残留的阵法。“忽地,一个清冷声音响起,如冰如玉。
厅内一静。
乔慧转头一看,只见谢非池沉静若定。
这…师兄你心思是不是太好猜了一点。
白送的帮手,不要白不要。
她佯装疑惑,惊讶道:“啊,真的吗,那听起来岂不是很危险,不如师兄你也来帮我?”
谢非池言语简洁:“可以。”
乔慧心道,真不是我要在分手后还使唤你,实在是情危情急,你还自己找上门来。她便轻快道:“那便多谢师兄了!有师兄助阵,定能事半功倍。“她坦坦荡荡,全无扭捏,仿佛只是多了一个可靠的同门帮手。一旁,柳月麟简直一口气堵在喉中,瞪了乔慧一眼,又不好当着白银珂等人的面发作,只得暗自腹诽:小慧平时那么机灵,现下却是傻了,看不出谢非池别有用心么,他何时这般热心助人过?
但徐徐地,柳月麟心下又升起一可疑的猜测。怎么倒好像谢非池在被小慧逐句逐句引着、钓着,玩弄一般?
小慧是故意的,还是自然而然,信手拈来?白银珂的目光也在谢非池和乔慧之间不着痕迹地扫过。她见惯世情,已瞧出其中端倪。这位谢仙师冷若冰霜,对旁人视若无睹,偏偏对乔姑娘的事很是上心。方才布雨时,他主动请缨,此刻探查河底,又开口相助。态度看似冷淡,实则迂回。
她原以为只有中原人心思九转,将至真至美至简之事变得复杂,若是喜欢,直接开口相告即可,何必欲说还休、百般暗示,如此繁文缗节。未想上界仙人竟也如此,一身的修为道行,到头来也在红尘中沉浮。白银珂心中洞若观火,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点头道:“有三位仙师出手,自是稳妥。乔姑娘可还有需我配合之处?”“还请署丞帮忙守住岸边,莫让乡亲们靠近,我不想惊扰临近的百姓,“乔慧答道,“事不宜迟,待雨势稍歇,我们便去河边。”窗外,雨声渐小,云开见月。
河滩旁。
经太仓署一行劝解,三三两两仍未散的乡民已归去村中。乔慧双掌一推,江河之水倏然分拨,中开一线,沙泥毕露,乱石伏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