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与人结为道侣之事,其实应该一早就告诉你,此事我也有不妥,我向师兄你道歉。如果师兄你无法接受,我们以后可以继续他朋友……"她捡了一句他从前的话来说。
渺茫风声过耳。
谢非池忍了又忍,方道:“不合籍,不结为道侣,你如何约束你自己?你真能一辈子不变心?"她有她所谓公务,他在门中、族中也事务繁忙,一道浩浩的银河将二人相隔,只一旬一见,焉知她不会为红尘幻障迷眼。原以为依他的性子,他会搬什么礼法、教条来压自己,谁知他就关心这个?乔慧真有点憋不住笑了
她当即拍拍胸口道:“当然能,我可是正人君子。”见她一副诚恳模样,谢非池才扯动嘴角笑了笑。他逼近一步,又道:“我答应了师妹你这许多条件,总不能好处全让你落下了吧。”
乔慧往后靠了靠:“好吧,你想干嘛?”
谢非池的眸光沉沉罩下:“你不想飞升,也不想成神,那你到底想活多久,两百年,三百年?”
只要她想,他们明明可以朝朝暮暮,直到天荒地老。但二人已为此事争执过两次,他不想再为此起风波,只换了一问法。乔慧心道,两三百年还不够?天,如果真要她活个两三千年,她不止心觉无聊,还心觉有点恐怖了。
她摆了摆手,道:“哎呀,再说吧,我又不是回人间了就从此不修炼了,到时候我什么修为就有什么寿数,水到渠成。”见师谢非池不语,乔慧清亮的眼珠骨碌一转,牵起他的手,道:“师兄你愁这种事做什么,有师兄这个美男子在,给我吸吸精气,说不定我就能再多活厂十年。”
她一说,那人当即如同被一道小小的雷电击中。谢非池的眉皱得更深:“你在胡说什么?“但他的耳廓却是微微发红的。见这玉山染上一点霞色,乔慧只觉从前的趣味都回来了。唉,她真得摆脱这些低级的趣味了,都怪师兄拉低她的下限!这般想着,乔慧已稍稍正色。她仍有一事想问他。“师兄,以后如果我不在,你真的飞升得道,你对人间,对咱们凡人怎么看?”
“当年旱灾的日子,你也曾和我治灾,人间的悲欢离合从你眼底流过,你真的毫无触动吗?”
倏然之间,谢非池因心跳偏移的目光复归她身上。什么以后若她不在?乔慧仰面看着他,又道:“其实我希望你抽空可以和我一起看看人间的风土,或许你可以和我一起体验一下种点东西。”谢非池淡笑一声:“就和你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样?”他道:“师妹,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忙。”
他已顺着她一次又一次,她未免太蹬鼻子上脸,还想他和她去种地?那凡俗的、毫无意义的劳作,他实在不屑,难道她以为他比她多爱几分,他真的就对她千依百顺不成。
与其浪费时间与她种什么地,还不如督造多些延寿的仙丹哄她吃下一-他不要听她那句以后她不在。
但好不容易将关系弥合,他不愿宝镜重裂,隐忍地将幽怨幽愤悉数压下。乔慧浑不知他那厢弯弯绕绕的幽怨,道:“那好吧,你要是不忙了可以来体验一下。”
谢非池额头微跳:“即使我不忙,我也不会…”“哎呀,师兄你看,太阳出来了。"见他又摆起架子来了,乔慧真服了,随手向东一指,打断他倨傲的话语。
然而远处当真泛起初霞,天色熹微。
谢非池也转头去望。
在他眼底,仿佛真是因着她信手一指,浓淡交织的天色都受了她的点拨,漏出一抹金砂似的光,在那儿一铺一漫,漾开片朝色,朝霞把山川河海的轮廓轻轻描了个遍。
浩浩的人间的江面,跳出朝阳一轮。她站立船舷,漫天的光都在映着她一人的脸。
谢非池看着她,素来冷淡的面容也不禁泛起丝丝缕缕的笑。那人间的东都也近了,天色微曙,一声更锣将沿途店铺唤醒。二人下了云舟,谢非池陪她穿过坊间,回宣平坊的家中去。忽地,乔慧的目光在一木料行停驻。
“怎么,有你喜欢的?"他想起从前她说她想做木工。但上回他来了一趟,早已给她布置了一应家具,她还缺什么?
乔慧转过头来道:“师兄,咱们买点木头回去扎一架秋千如何?”他只觉她是突发奇想,已二十岁依然有许多玩心。然而她说干就干,真走进那木料店挑选起来。
因是今日第一个客人,掌柜的很快差伙计将木头送到她院中。有法术扎秋千自然容易,须臾便将木头砍削成型。但不过削了一根,乔慧便道:“呀,这可不行,什么都用法术来代劳还有什么乐趣?”谢非池睨了一眼那堆木头,道:“那你想如何?”乔慧道:“当然是亲历亲为才有趣,让师兄你也体验体验劳动的快乐。”她拍拍手上木屑,补上一句:“下回你来了再继续吧,我待会也要去当值了。下回你来了,咱们一起做完这秋千。"明媚的笑脸在天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