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无限谜团仍包围着她。午后的小会,她便将此书捧出,又铺开沙盘,木笔在沙盘上书写图画,从旁讲解。
昨夜一场细雨,厅堂临廊,可闻书香、墨香、草木清香。书有数册,谢非池写好后再施法分印几本。长桌两侧书页翻动声四起。起初,众人都好奇翻阅,渐地,翻书声成了议论声。
各人表情不尽相同。
年轻些的录事、主簿,眼中生光,仿佛领略了宝典秘籍。一青衣的女官不住叹道:“竞然是这样?草木也可雌雄相交,如果这是真的,今后署中工作便又得新法了!”
因此发现不止谷物,也涉及到花木,也来了两位上林署的官员。其中一老博士眉头紧锁,反复翻看描绘花器细部的几页图谱,又翻到杂交试验的部分,沉吟道:“乔大人观察入微,记录详尽,识别了过往人眼不能察的花器,令人耳目一新。只是这′杂交′之说,老夫等觉得太过荒唐,草木虽因开花而结实,但其性天成,如何能如牲畜般人为配、相配?"他似乎是想说配种,话未出口,改得稍微文雅些。
上林署司宫苑花木,若让贵人们知晓他们品评赏玩的名贵花卉其实是……真不敢想。
也有人是困惑、沉默。乔慧书中所述,实在有点惊世骇俗。花木也可“交授”,让许多读惯了圣贤书、农政经典的老学究花白眉毛紧皱,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只草草看了一眼便将书册放回。
吴春帆看得最慢,最仔细。他倒面不改色,眉目舒展,偶尔还微一点头,良久,他放下书册。
“乔署令,"他声音沉缓,“你书中所述,确是十分大胆。我方才细读,也觉有一番道理,比地气交附之说更中肯。”
他换了一轻松的语气:“几位博士心觉此说有违伦常,我也可以理解,大家和而不同吧,若是支持,可以自行做些试验再添论证,若是不支持,也可另行试验,书文反驳,就当是辩论一场了,我们全都欢迎。”因听闻乔慧有新的见解,宋毓珠虽不在司稼、上林两部,会上也来了。环视一圈,见支持、反对者各半,但有异议的多是品阶高者,忽听司稼署的另一位长官如此发言,她便应声道:“吴大人说得在理,若有兴趣,咱们都可以去亲自验证一番。”
乔慧听吴春帆和宋毓珠为她发言,心下有微微感动。她抱拳道:“是如此,我不敢说此学说必然正确,唯将连日的试验推测呈于诸位面前。”
众人闻言,长桌两侧议论声又起,一年轻录事当即起身,拱手道:“乔大人既愿意将心得公之于众,我也愿回去试验一番,看看杂交之功用。“另有几人纷纷附和,皆摩拳擦掌,似要亲手验证这新奇之法。却也有学者摇头摆手,眼底满是不以为然,因这小乔署令是司农卿眼中的红人,又有仙家背景,方没有多言。
说要与她辨经明义的也有。
乔慧听着各方言语,因得赞同而喜,却不因被反驳而恼,只道:“大家今日都是各抒己见,若有想回去试验的,司稼署厅堂中有一架鉴微镜,到一旁的第册中记个名儿便可借用。”
她认为学问越辩越明。
归家之后,此事她自然得意地在谢非池面前道来:“司农寺除却吏作,也要治学,咱们那对待学问都是兼容并包的态度。”听她得意自豪,谢非池神色淡淡:是么。”她在她那官署中的境况,他暗中有作了解。她似乎很得她长官赏识,又有一层宸教弟子的身份。她有身份,旁人自然敬她。不想扫她的兴,他未曾言明,静静给她装梨羹一碗。“这梨汤怎么是咸的………乔慧只喝了一口便将碗放下,“师兄,这莫非是你亲自下厨?”
“是,“谢非池面色古井无波,“这不是盐,是灵丹磨了粉,喝一些对你有好处,回复精力。"同居数日,她下值后的一餐都是他麾下仙客先行料理,再送呈他手中。今日他心下忽地松动,思忖道,何不试试从头开始,道道程序皆由他一手包办。
君子远庖厨,但想到入她口腹中的一饮一食皆由他把持,仿佛有种隐秘的趣味。
他微微含笑,等待她的评价。
谁知乔慧委婉道:“梨羹做咸的有点奇怪嘞。”谢非池笑意凝滞。
他长眉压下:“我是见你连日劳累,略添丹药于其中,你若不喜,我命人送一碗来。”
乔慧垂首,再将那汤碗端详二三,好吧,这梨还能看出个梨形,枣也剔了核,她归来时,恰好放到微温。算了算了,师兄终于不是装个盘儿便说是他亲烹,算他有心了。
“这碗倒了也是浪费,我添点糖看看能不能救回来便是。至于师兄你么……师兄你既是初次下厨,还是先别做什么'药膳′了,我书柜上有一本之前淘旧书收来的食谱,你按食谱稳稳进步就好,切勿灵机一动呀。”“不过呢,"见他神色闷闷,她又挽起他的臂,贴近他,道,“师兄真能亲手作羹汤,我心下很是欢喜。”
一如她所料,师兄极其好胜。
身侧的人道:“昆仑中亦有食谱,下回我稍作参详便是,必叫你再不会说什么滋味奇怪。”
哎呀,这么要强。乔慧便撒了他的手,转身将那梨羹端起,道:“我且舀一勺来让师兄你自个尝尝,从前你给我吃了那味道凶险的米饭,我当时网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