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大师兄is watching you(大改)黄河力挟沙土,滚滚奔泻,冲灌出麦熟供东都的燕赵平原。巨流的下游,河北路的数座大城也是商贾辐揍,百工云集,市肆之盛,琳琅满目,不输京华气象。但大都会之繁华,乔慧无暇留恋。她的目光,安放在城门外无垠的乡野平畴。
有京官来,地方做足门面功夫。
平野千里,云高天淡。豆子已刈,麦垄上新苗初吐,绒绒的一片青绿,远望如薄烟一层,近看又是沉厚碧毯,由乡民辛勤织就。车驾停下。乔慧与几名部员,穿田一看,苗齐如线,缺苗甚少,苗色油绿,苗基也茁壮。
寒露还有七八日,叶间已可见嫩芽微凸,分蘖得这样早。乔慧心道,河北路的麦子品种甚好,既如此,麦产下滑便不是品种的问题了。她直起身,望向陪同的县令和周围一圈乡亲,又问了些耕种上的细枝末节,几户农人依实道来。
品种好,耕作方法也无偏差,剩下的唯有……乔慧回首一望,村户棚架上已挂起瓜果,又有豆串金黄,辣椒红火,一派丰足祥和的图景。她问起这几年收成如何,围着的乡亲七嘴八舌,都说托赖太平年景,连年丰收,今年瞧着也好。
她一句句听了,脸上笑着,心下却渐渐明了。儿时,她也种过地、也见过县里来收税,乡民遇见官差,寻常不会将收成实话托出,因说得越满,租税越重。何况她初来乍到,乡亲对她并不熟稔,竞围着她一片笑语,毫无戒备。
其中缘故,乔慧已大致有数。
看罢这一乡,一直陪同的县令以为已足矣,满面堆笑,相邀道:“诸位上官千里奔波,实在辛苦。下官在府中略备薄酒,还请赏光,稍作歇息,也好让下官尽一尽地主之谊。”
谁料乔慧也对他笑道:“咱们千里迢迢地来,只看一乡怕是管中窥豹,回去不好复命。我看这临近大大小小的,总还有十几个乡吧,索性一并巡看了,方才稳妥。”
那县令一时语塞,脸上笑容也僵住。这位大人是怎么回事?往年京里来人,不过是些小吏小部员,看个两三处,挑不出明面错处,席面上酒杯一端,土仪一收,也就打道回府了。从未见过有长官亲临的,还要巡看方圆百里十几个乡县令堆笑相劝,先说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又说各乡情形大同小异,既已看过一乡,便可知全貌。
乔慧自然没有答应。
第二日,她便已和几位同僚启程。为赶路,一行人夜里常寄宿驿站、农家,日复一日,渐见乡间真实景象。
也有田埂,也有麦垅,也有牛棚水车,也摘棉花,种冬麦,晒薯干,储秋菜,修农具,纺棉线,织粗布,备冬衣,也将田垄梳理得齐齐整整,盖因千百年来民情民性如此,人人淳朴地、世代渊远地,挥洒着一生的汗水。付出相同的勤力,贫富却不一。
远离京师,乡间富户不多,中常之家和贫户更加简陋。瓦屋十之二三,多是土墙茅檐。有的人家,茅顶甚至只缮草一半,椽梁参差袒露,瘦骨根根,排曝太阳底下。
女子为外官员目前仅在司农寺、将作监、少府监三部施行,地方上少见女官,乔慧到时,不少人在好奇地张望。
乔慧问起年景收成,乡老只含糊应道:“托老天的福,还过得去。”她也不多问,信步走进一户农家。一口井,一盘磨,一位老妪正坐在门槛上拣豆子。见官人到来,老妪慌忙起身,手足无措。乔慧先与她拉了几句家常,老妪起初不敢多言,后来见这位女官人和气,言语也白话,不像那些来收租的师爷一样文绉绉的,才渐渐放开,说起家中情形她家原有薄田数亩,因税赋杂多,不得已卖了一半田与乡中大户,田少了,税却没少。一年下来,收获大半缴了税赋,所剩无几,为一家人衣食,儿子儿媳如今终日都在田中劳碌。
乔慧越听越沉默,这是富户将新得的田地隐匿不报,税赋仍由原先登记了这亩地的人家承担。可怜这大娘,大约读书识字不多,竟不知是隐田之事。她蹲下身,也帮老妪拣着豆子,缓缓问:“大娘,这种情况在咱们乡里有多少?”
老妪答道:“这我倒不太清楚,应当也有好几户了。唉,过了夏税又有秋税,过了秋天,还有春天,到时候又要借粮,又有徭役。”借粮是因春日青黄不接,谷粮一借,在富绅的账册上又多难还的一笔。徭役是因临近黄河,开春,纷纷调发沿岸乡民赴河防徭役,男人力役,清淤、疏浚、堵口,女人驻守,担负一春的农活。
两税,杂赋,失地,徭役,乡人尽管勤力,也难敌四季轮回。春去秋来,渐至困顿,若再稍稍点染一点人祸、天灾,一夕便可败家破产。临走前,老妇转身从灶房拿了几颗秋梨,请乔慧收下。乔慧有修为,神识稍一逡巡,便发现这户人家的灶房除干粮以外,只有这半竹篮的梨。她默然。京畿的乡下,年节或贵客临门,总还能勉强削下几片腊肉来,何至于只有几颗梨。
老妇人讷讷道:“这几颗梨大人如果不嫌弃就拿着路上吃吧,还望大人回去之后,能在朝廷里说说咱们庄稼人的苦.”梨子,乔慧接了。她将梨收下,啃了一口,笑道:“我下乡巡看在大娘家歇脚了半日,正饿着呢,大娘还给我梨吃,劳大娘接待,这有一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