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药(2 / 2)

解脱。

他了解他自己,所以干脆利落地弄死了自己,以防夜长梦多。

这是他对他自己的忌惮和敬重。

南般若心底一阵阵发寒,天枢轻声唤了她两次,她都没有听见。

“般若?般若!”

南般若恍惚回神,迟疑低下头,看见阿母握着她手腕,暗暗发力,想要带着她退离战场。

“不行……”

她动了动唇,发出微弱的声音。

蔺青阳本体归来,实力根本无法想象,而此刻的南府,人人精疲力竭,强弩之末,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蔺青阳冲着她而来,她若跑了,后果不堪设想。

“打不过的。”

她的声音被湿冷的风吹散,像是瓮在水中,自己都听不清楚。

眼睛也有点看不清东西。

天枢眯起双眸,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

“我没事。”南般若笑着把母亲的手扒拉下来,故作轻松地说,“就是有一点害怕。”

“嘶。”天枢眸光微凝,眼珠缓缓转动,望向女儿嵌在自己手上的小爪子——这叫一点害怕?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那一边,南戟河突然发动!

就在蔺青阳提步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之时,南戟河蓄力已久的双臂蓦地爆起筋肉,“咔”一声闷响,硬生生涨破了身上铁甲。

浩荡的灵力涌入宝刀。

“轰嗡——”

劈头盖脸,一刀斩下!

虽说十方俱灭杀阵透支了太多力量,但这一记惊天之击仍然不可小觑。

“铮!”

刀锋未至,蔺青阳周身空间已在隐隐震荡。

他却没有任何退避的意思,一双幽黑的眼睛波澜不兴,眼皮微掀,平静地望着刀锋,神情淡漠。

南戟河眸中不禁浮起一丝疑色。

此子,当真有恃无恐?!

“嗡——”

刀锋颤鸣降落,如泰山摧顶,势不可挡。

蔺青阳忽地一笑。

他问:“般若还好?”

南戟河瞳仁骤缩。

重刀仍在斩落,锋刃距离蔺青阳的脸,已不过一尺之遥。

忽闻身后传来天枢低低的惊呼:“般若中毒了!”

南戟河倒吸凉气,电光石火之间,对上蔺青阳肆无忌惮的笑。

后背本能发寒,南戟河顶臂,撤肩,挽刀,疾疾阻住这一刀斩落之势。

“铮——嗡!嗡嗡嗡!”

摇摆颤动的刀锋堪堪悬在蔺青阳眉眼间。

“嗤。”

伴着极轻微的裂帛之声,蔺青阳额心被刀刃破开一道细窄的竖纹。

鲜血沁出,苍白面容添上一抹妖红。

雪亮刀光照进他的眼睛,只见他眸底阴冷,唇角扯开的弧度越扩越大。

灯笼的光芒在刀剑之间摇曳,忽明忽暗,光影交错。

诡笑的嘴角仿佛裂到了耳根之下。

“你对般若做了什么?”南戟河执刀的手指隐隐发颤,“不死药?”

蔺青阳很无辜地抬起双手。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了足够的诚意。可惜我付出真心,却屡被辜负。”他迎着刀锋,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我也会难过。”

南戟河只能退。

南般若倚在天枢怀里,用力睁大双眼,微微惊恐地喘息。

眼前的画面、声音、气味,都在一点一点缓慢离她而去。

她的指甲已经掐进了天枢的手背,却只能感受到轻微的碰触。

“我中了不死药。”

她的唇舌正在变得僵木,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这种感觉很像梦魇,意识非常清醒,却无法控制身体行动。

长刀在南戟河掌中嗡嗡鸣颤,杀意难抑。

南戟河怒不可遏:“无耻!”

“无耻么。可是岳父,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蔺青阳微笑摇头,怅然若失,“但凡般若怜惜我一二,她就不会喝那碗药。”

南般若身躯僵木,神智却清明。

她瞬间明白了,是那碗避子汤——那不是什么避子汤,它是不死药。

倘若她当时同情他、哄哄他,那便“逃过一劫”。

蔺青阳就是喜欢这样玩弄人心。

“般若,我给过你太多机会。”他不紧不慢,一步步逼近:“不死药发作需要时间。倘若你没有辜负我的信任,昨日戌时,我就会喂你服下解药。”

“我甚至多等了你一日。为你淋雨,为你做好吃的,而你呢?”

“你怎么对我的?”

“把我杀了。哈,把我杀了。”

他的目光冰冷缥缈,掠过苍白揉皱的婚书,掠过残破泥泞的莲藕,掠过那具开膛破腹的尸。

“知不知道,辜负真心,要遭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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