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拧着身子,指向地上的少年,“我要骑他!”“那就骑他!"蔺廷望向遍地碎渣,皱眉,“怎么还没收拾?”表妹娇声道:“去外面骑不就好了,太阳那么好,孩子就该多晒一晒才能长高!你们两个跟着,千万别让有些人故意使坏,摔了继业。”两名仆妇低头应是。
南般若望向外头。
烈日火辣辣晒着地砖,空气蒸腾扭曲,好似无数摇晃的透明鬼脸。少年蔺青阳默不作声,跟跄着爬起来,低头往外走。他一瘸一拐,身上、手上、膝上,血迹斑斑,张着嘴巴,艰难地喘。他伏趴下去时,每个人都能听见他手上的血被滚烫的地板烫得“滋”一声响。“驾!驾!”
地砖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血印子。
“爹爹!"男童咯咯大笑,“我要天天骑大马!”蔺廷道:“那就让他天天过来让你骑!”
“爹爹真好!爹爹真好!”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大
离开院子时,少年蔺青阳每踏出一步,整个身躯都在摇晃颤抖。南般若跃下屋梁,悄无声息跟在他身边。
十一二岁的少年,眉眼初初长开,很是漂亮。只是脸色苍白如鬼,浑身上下看不见一丝朝气。他低头望着路,唇角下抿,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里泛着冷倦。“喵。”
南般若友好地冲他叫。
他目不斜视,余光也没看她,径直回到谢瑶的院子。远远便看见谢瑶倚在正屋门口。
见到他,她疾疾上前几步,手里攥着帕子,踮脚往他身后望:“你爹呢?”少年愣了一会儿。
在母亲匆忙迎上来的时候,他短暂以为,她是为了他。他分开肿胀的嘴巴,嗓音嘶哑怪异:“父亲,留在,那边。”谢瑶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寒声质问:“你怎么不把他叫过来?”少年张了张口,没答话。
“你不是带了汤去吗?他没喝?他不喜欢?“谢瑶迭声追问,“你是不是没告诉他那是你亲手熬的汤?你是不是又笨嘴拙舌说没清楚?你这个人,怎么光会做,不会说?”
少年哑声:“汤,被表姑,洒了,父亲没喝。”“又是那个该死的狐狸精!"谢瑶恨声,“不行,你再去,重新做一锅汤!”少年声音很轻:“娘,我手和膝盖疼。”
他是拖着伤腿慢慢挪回来的,实在没有力气再站在灶旁熬汤。他没提烫伤的嗓子,因为嗓子不影响做事。“疼什么疼,小孩子哪有膝盖!"谢瑶不以为然,“知不知道你爹最恨你惫懒!还不快去!”
少年咬了咬牙:“娘,蔺继业,把我当马骑。”谢瑶瞪眼:“还有脸说?怪你自己没用,讨不了你爹欢心!你爹若是喜欢你,还能让一个庶子骑在我们娘俩头上!”少年沉默片刻,扯了扯唇角。
他不再分辩,转过身,拖着伤腿,慢慢走向厨房。南般若跟在他身后。
她看他忍痛劈柴、生火,心脏一下一下悸着疼。他会做那么多好吃的菜……
她蹲在窗棂,望着这个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少年。削瘦、单薄,脊背端得笔直,哪怕再疼,也咬着牙,不吭声。灶火映着他的脸。
苍白的脸色渐渐泛红。
南般若意识到不对,心中念头刚一动,就见他咕咚一下昏倒在地。她从窗棂一跃而下,落到他身旁,探出手爪,触碰他额头。“嘶!”
好烫猫!
他身上的伤一直没有处理,又在烈日下暴晒、爬行,好不容易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母亲身边,却没有得到一点关心,反而被派到了灶房。他终于撑不住了。
南般若闭了闭眼睛,转身,穿过暗夜,奔向谢瑶的卧房。只见谢瑶正伏在软枕里哭。
南般若心中微动,无声提步上前,打算引谢瑶去看昏迷的儿子。刚到近前,便听见谢瑶一边抽泣一边向身边嬷嬷抱怨:“当年他还不如死在悬崖算了!”
南般若身躯僵住。
“若是死了,阿郎便是出于愧疚,也不会把那狐狸精抬进门,那狐狸精也没机会生出儿子来!”
“我的命好苦啊!”
南般若缓缓提足倒退,一步一步,无声退离。到了院中,望着空中明月呆怔片刻,黑猫压低眉眼,风驰电掣掠过暗夜,奔向西院。
这一边,蔺廷果然给表妹母子送来了许多贵重药品--即便那热汤丝毫没有溅到这对母子身上,他仍是做足了姿态。南般若幽幽盯着锦布托盘中的一瓶瓶上等伤药。她上前嗅了嗅,挑出一瓶烫伤药、一瓶退热的麻黄桂枝膏,叼在嘴里,遁入夜幕。
回到厨房,她把两只白玉瓶放在少年蔺青阳的手边。轻身一纵,落到他脑袋边上,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拱他脸颊。“喵呜,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