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
马车穿过朱雀大街,听着外面热闹的呼声,梁含章忍不住掀开一角帘子,看到不远处经过的陶然居,心中为难。不知要找何借口进去一趟。公主显然也看到了,她扫过梁含章发上的玉簪,突然道:“这段时间陶然居又新打了一批首饰样子,章娘你头上的款式太老旧了,等从伯义侯府回来我跟你一起去挑选"。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梁含章无比感激看着长平公主,说不出话来。李洛华宠溺揉揉她头发,忽然意识到这一手下去发髻会乱,行到中途的手倏然一转,落到她脸上,捏着她脸上的肉细细揉着。多日的相处,二人关系早已熟稔异常。长平公主有个毛病,最爱揉人家的脸。梁含章由一开始的抗议到如今习以为常。实在是公主性格强势,她抗议好似也没什么用。马车在一座高大府邸门前停下来,车夫在外提醒:“殿下,伯义侯府到了”。掀开车帘,门口已是车水马龙,停着不少达官贵人的马车。小子丫鬟们的身影左右穿梭,被这一场满月宴折腾得头眼昏花。李洛华扶着宫娥的手小心下马车。这是带有长公主徽章的马车,甫一停下便有人注意到了。
站在门口迎客的老爷模样的男子带着一行人疾步走到车前,躬身行礼:“公主万福”。
梁含章仔细打量对方,发现他身着华裳面带红光,身材高而颀长,腮边留着美髯。虽然上了年纪,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俊逸。“恭迎公主大驾犬子满月宴,微臣荣幸之至!"公主乃一国之尊,又是亲自莅临侯府的满月宴,按照礼节得侯府众人出门迎接。可侯府老太君身子不济不能久站,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感觉头眼昏花,只得回去歇息。二房夫人殷氏生子时出血过多,尚在坐月子。而庄家大房……更是没一个人出来迎接。看着满满跪了一地的达官显贵,李洛华眼神冷冷扫过,在庄家人身上流连片刻,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清冷的声音响起:“起吧"。
“多谢公主殿下,多谢奉仪娘娘!"众人齐声高呼。梁含章惊奇,没想到她也在众人跪拜之列。
李洛华低声解释:“你是皇兄的奉仪,是皇兄的人。不论位份高低,在外皆是以君臣之礼跪拜”。
梁含章这才恍然大悟。这样想想当东宫奉仪的日子还挺舒坦。瞧,庄月虽一脸不忿,不也得乖乖跪地上迎接她吗?
众人起身之际,府邸门前有一满头银发的老太君拄着拐杖赶来,丫鬟在旁边小心搀扶。她赶到公主脚前跪拜行礼:“公主大驾,老身却不小心来迟,实在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李洛华亲自搀扶老太君起身,笑道:“老太君不必忧心,我今日是以晚辈身份参加贵府满月宴的,不用如此兴师动众”。伯义侯府有从龙之功,侯爷庄远江更是为大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最后身死沙场。故而公主都会卖伯义侯府几分薄面。说起来庄家有件人人乐道的奇事,长房庄远江与妻高氏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庄秉怀继承爵位,为现任侯爷。次子庄秉初与兄长乃双生之胎,二人皆为武将,而今守卫边关,只有年关才会归家一趟。说起来长房夫人高氏原是个有福气的,侯府满门显赫全在长房身上,她又连诞二子,侯夫人的身份固若金汤。
谁料天不遂人愿,长房早年丢了年纪最小的女儿,派了许多人出去都找不回来,高氏日日以泪洗面。没多久又传来庄远江身死疆场的消息。一连串打击之下,高氏精神再支撑不住,疯了。
“老太君身子不便,咱们快些进去吧",眼看她在庄远松的搀扶下都有些站不稳,李洛华忙劝道。
老夫人也知自己身子不中用,外面日头大更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连连点头。
余光瞥到站在一旁的梁含章,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似是疑惑问:“这位是?”公主方才忙着说话没顾得上介绍梁含章,拉着她手为老太君介绍:“这是东宫的奉仪娘娘”。
老太君年迈久不闻朝事,更不知东宫何时多了位奉仪娘娘。不过对方是君,她是臣,老太君听完忙屈身行礼。
梁含章只是小小奉仪哪敢拿乔,亲自上前搀扶老太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老太君虽生得佛祖悲悯之相,却无端让人心里不舒服。门口不是叙话之地,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府邸而去。庄月跟在后面看到梁含章得意洋洋的样子,暗地里啐了一口。
眼神一转又看到自家爹满面春风,笑得合不拢嘴,心中隐隐生出一股郁气。若阿弟未出生,她就是二房膝下唯一的孩子。大哥二哥镇守边关许久不归家,侯府只她一个晚辈,多年来不论是爹娘亦或是老太君,都把她捧在手心疼。可如今阿弟才刚出生没多久,爹娘就仿佛忘了她这个女儿,吃穿用度一概不问,所有心思全花在那刚出生的小娃娃身上。因而,愈是看到父母欢喜,她心里越难过,隐隐还有几丝嫉妒。没人在意的角落,她手指紧紧攥成拳。
伯义侯府毕竞是百年世家,又受当今天子倚仗,因而此次满月宴不少朝廷命官携家眷同来。
男女分席,男客在二堂,女客在外堂。
一盏茶功夫后,奶娘抱着小公子出来面见公主。李洛华看着襁褓中睡得香甜的小娃娃,莫名想到瑜哥儿出生那会子也是这样,小小一团缩在被子里,看得人心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