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掩藏
裴晏礼入宫之事并未提前向宫中传递消息,上次宫人来传旨之时他就知道刘瑾早就迫不及待等着他了。
如他所料,不出半个时辰,已经落钥的宫门就开门放行。来接应他的是顺安,陛下知道裴大人的伤还没好利索,特派他带了轿撵来。“裴大人,请跟咱家来吧。”
他微微颔首,登上轿撵。
晚风穿过宫巷,他束发而来,一缕发丝飘至额前。这条路他曾经走过无数次,说来也巧,陪在他身边的也是顺安。上一世刘嬷嬷将绝笔带入宫中少不了顺安的帮衬,他也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
后来刘睿登基,芙蓉入宫,裴晏礼就把顺安放在坤宁宫,福德寿终正寝后,宫人们便就以顺安为首,他也因此在宫内一手遮天。帝后分居多年,裴晏礼站在乾清宫下,抬眸看去。顺安恭敬跟在一旁,眼前人不卑不亢,一张玉面却威严不减。他在陛下身边跟着,替陛下办事,不知道是不是得知俩人关系后的刻板印象,此时此刻,他觉得裴大人和陛下年轻时太像了。如果按照月份来算,他才应该是行大,只是……“劳烦公公候在此处,若是东宫问起,就答我今夜是因公入宫。”“裴大人放心,陛下也嘱咐过了。”
他转身,直上乾清宫。
殿中的屏风不知何时被撤走了,他推开门走进去,心中虽不愿,却还是行跪礼。
“微臣参见陛下。”
刘瑾走下高位,亲自将他扶起来。
裴晏礼看向他的眼神坦荡荡,两人对视无言。刘瑾声音有些颤抖:“你…受苦了。”
他退后一步,不紧不慢道:“陛下言重了,人自有生死,祖母之殇,凶手伏法,微臣已然宽慰。”
他分明知道他说的不为此事。
两世来,他对刘瑾始终只有君臣之恩,哪怕他上一世去裴府救了他一命,哪怕他死后在皇陵刻上了他的名字。
可是,他对刘瑾从未有过父子之情。
他不是圣人,相反,他是个恶人,他顶多掩藏起对他的恨意。所以,此刻他不愿意过多周旋。
“陛下,微臣始终是臣,这一点绝不会变。臣感念陛下赐婚,京中诡谲,微臣不愿一生都与芙蓉在此纠缠。大皇子根基不稳,微臣也知陛下顾虑,我们愿先留下助大皇子固权,三年后将上交兵权,届时还请陛下赐一道免死令,我们所求不多,只求一世安稳。”
刘瑾僵在原地,难怪今夜他急着入宫,原来是来安他的心来了。他在告诉他,这皇位他不会和睿儿争,愿以三年光阴换他和柳府一世安稳生活。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他从小没得到过母亲的疼爱,哪怕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首先想到的不是父子亲情,而是君臣制约。
“朕在你心中就如此不堪?”
裴晏礼看着他,将语气中的鄙夷压制住:“自古以来′信而见疑,忠而被谤',陛下当年不也是因此被谴往封地吗?”刘瑾登基以来,便无人敢提他前朝被贬之事,裴晏礼此时拿出来说,就是让他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会有纯粹的父子之情。他咽下话,转过身,似在赌气:“你就这么确定朕敢用你?”见他坦言,裴晏礼反而轻松了:“若陛下愿即刻放我们出京,微臣感激不尽!″
“你!“刘瑾闭了闭眼,“放你走容易,可柳氏一族随朕征战半生,你如何凭一己私欲断送柳氏前程?”
裴晏礼接过他的话:“臣已同岳丈商议,臣今夜所提皆是合意。”“岳丈为人正直且念旧情,陛下需要他,他便做不到一走了之。“裴晏礼故意这么说,刘瑾才不会觉得让柳靖川扶持刘睿是理所当然,而是义气所致。“微臣已经想过,若我居于刑部高位,恐难安心。“他语气放轻,“臣府内之事早就传遍全京,陛下不如以微臣身体受损为由,将臣贬至昭德书院做个编撰闲职。”
刘瑾久久未答,裴晏礼估摸着时间,这会儿芙蓉应已随着大家去了巡河,若是赶紧些应能赶上。
“陛下……”
“朕明日拟旨,伤养好了再上任吧。”
他转过身朝内堂走去,也没说让裴晏礼离开还是如何。他嘹亮一声:“谢陛下!微臣告退!”
自顾自地走了。
刘瑾回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殆尽。他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他今日敢如此对峙,并不是因为他仗着自己的身世有恃无恐,而是笃定了他还要继续用他。
也许这就是他插足大统的报应吧。
他一生育有二子,却仿佛都与他离了心。
他坐在床上,无言一笑。
刘睿从小看着他和傅明荣争吵不止,现在每每向他请安不过也是表面维系。而他的另外一个儿子,裴晏礼,在恨他。
裴晏礼走后,顺安守在刘瑾身边。
沉寂良久。
“三年后他与柳芙蓉的婚事,你且好好操办。”顺安恭敬答道:“奴才知道陛下是爱护裴大人的,届时受陛下照拂,这婚事肯定热闹非凡。”
刘瑾摇头:“三年……太久了,朕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看到他大婚……”顺安跪下来:“陛下龙体,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无奈一笑,将人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