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有什么感情。
体内灵力迸发,清浊有别的两道气息从禁制中诸多神魔本源中升腾,在上方汇聚,与混沌浊息相交融。
灰雾在混沌中逐渐有了消弭之势,翻涌不息,如同挣扎的困兽,席卷向禁制中的神魔。
随着体内本源消耗,修为不足的神魔无声无息地湮灭在雾气中,息棠神情漠然。
这是她能算出的,牺牲最小的方法。
就算眼前要被牺牲的不止有立场相对的魔族,还有曾与她并肩,追随于她的诸多神族。
灰雾染上血色,在身体为混沌浊息所淹没时,息棠想,好多血啊。一道又一道气息在如同雾气的混沌浊息中湮灭,她看到了自己的双手满是鲜血。
禁制与外界天地相隔绝,海水奔流不止,在十二道水柱外化作旋涡,这道禁制开始收束,与混沌浊息共湮。
也只有修为高如夙酆,此时尚且形神不散,魔族振身而起,试图再作挣扎。飘荡的雾气中,息棠运转灵力,要将他永远留在这里,魔族口中发出嘶吼,与她相撞,不甘湮灭于此。
息棠原本也会这样湮灭,和这些为她所算计的神魔一样,湮灭在这道禁术中。
只是这世上,终究有她没有算到的事。
尚存一息的涯虞手中化出长戟,自上方刺入夙酆头颅,顿时有鲜血飞溅。魔族的哀嚎中,息棠对上了涯虞的目光,她看见他伸出了手。身体逆着风向外跌落,袍袖翻飞,息棠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错愕。在禁制裂隙将要彻底收拢那一刹,涯虞将息棠推出了裂隙。她活了下来。
很多年前,骊丘之内,息棠的神魂在本体中醒来,神思混沌,尚且不知身在何处。
神情冷峻的神族自殿外缓缓踏入,他停在床榻边,看着息棠,冷声开口道:'本尊,太初涯虞,论起来,你该唤我一声父亲。息棠体内流着他的血,但自有记忆起的数千载,她都不曾有过父亲。她于他而言,还要排在他的野心后。
所以她没有想到涯虞会这么做,他会身殒于此,全然是出自息棠手笔。为什么一一
息棠想问,但禁制裂隙在眼前彻底闭合,像是要将天地都翻覆的爆裂声响起,十二道水柱轰然炸开,刺目灵光将晦暗天穹都照亮。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这世上许多事,或许原本就是不会有答案的。后世史载,是年岁末,太初氏神尊涯虞与魔君夙酆共殒墟渊,战死神魔不可计数。
墟渊的风雪中,天族与九幽的其余兵力闻听动静,都向海域上聚拢。息棠无暇再去想太初涯虞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声势浩荡地赶来的魔族中,她看见了景濯。
夙酆已死,魔族中却还有与他声势相当的景濯,除了息棠自己,天族还活着的上神中,已经没有能与他一战者。
只是息棠是从禁制中捡回一命不错,但体内神族本源消耗,又为混沌浊息所侵,她如今所剩的力量不过只够再出一箭。这一点,绝不能为魔族察觉。
所以她压下翻涌的气血,站起身,手中紧握住长弓。息棠和景濯曾是同门,是至交,但如今在墟渊上,他是魔族君侯,而她是天族上神。
为野心挑起的战火早就应该结束,但就算因为曾经出身,景濯有意平息战火,其他魔族又如何看待?
凛冽寒意落入息棠肺腑,她不必花什么时间就已经意识到,如今只有景濯身死,才能震慑魔族和谈。
而她手中,正好还有一箭。
她只剩这一箭。
只要景濯身死,魔族失去能服众者,九幽势必因空悬的下任君位再起内斗,也就难以对天族用兵,令和谈之事再有反复。墟渊的风雪中,过往片段在眼前闪掠,息棠没有任何犹豫,伸手张开了弓。箭光破空,她对上景濯犹自不敢相信的眼神,有碎雪落在眼睫。